（一）首部

1.判决书字号：浙江省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1991）宁市中法经初字第27号。

2.案由：联营合同纠纷案。

3.诉讼双方
原告：上海市申江企业总公司经营部。地址：上海市长阳路111号。
法定代表人：赵某，经理。
诉讼代理人：王某，女，59岁，上海市申江企业总公司经营部会计师。
诉讼代理人：戴某，男，39岁，上海市申江企业总公司经营部法律顾问。
被告：鄞县申锡羊毛衫厂。地址：浙江省鄞县栎社乡。
法定代表人：平某，负责人。
诉讼代理人：李剑平，鄞县律师事务所律师。
诉讼代理人：杨某，男，41岁，鄞县申锡羊毛衫厂党支部书记。
被告：鄞县栎社乡工业公司。地址：浙江省鄞县栎社乡。
法定代表人：谢某，经理。
诉讼代理人：王庆云，鄞县律师事务所律师。
诉讼代理人：车某，男，48岁，鄞县区社乡工业公司办公室副主任。
被告：内蒙古锡林浩特市京锡联营商贸公司。地址：内蒙古自治区锡林浩特市楚古兰街2号。
法定代表人：赵某1，总经理。
诉讼代理人：孟庆杰，锡林郭勒盟律师事务所律师。
诉讼代理人：其木格，锡林郭勒盟律师事务所律师。

4.审级：一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审判机关：浙江省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许力生；代理审判员：谢从凯；代理审判员：马建中。

6.审结时间：1991年12月9日

（二）诉辩主张

原告诉称：因与被告共同筹建联营厂，于1988年9月投入100万元人民币。1990年3月，联营厂即鄞县申锡羊毛衫厂（以下简称羊毛衫厂）取得了法人资格。在此期间，原告发现了企业管理混乱等隐患。为此，原、被告于同年5月下旬召开了董事会，达成了原告退出联营并由三被告至1991年3月底前分批退清原告100万元投资款和30万元资金占用费的协议。然而，至今被告仅退21000元，尚欠127.9万元。请予判处。

被告羊毛衫厂辩称：原告诉称已退出联营是站不住脚的。1991年6月，董事会提出对联营厂进行审计，原告即派王某等四人前来参加审计，且王任清账理财组副组长，说明当时原告还未退出联营。请法院公断。

被告内蒙古锡林浩特市京锡联营商贸公司（以下简称京锡公司）辩称：原告诉称退出联营无法律上生效的协议为依据。所谓原告退出联营的协议根本没有我方的签字，是没有法律效力的民事行为。21000元是羊毛衫厂擅自支付的。故请法院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三）事实和依据
1989年4月16日，原告与被告工业公司、京锡公司签订了一份《联营合同》。约定：三方共同筹建鄞县栎社乡双乐羊毛衫厂，为国、集联营企业；投资总金额为人民币325万元，其中工业公司投资125万元（用地4亩，计征用土地费24万元；原鄞县蓬帆防水布厂的厂房、设施转入联营厂作为投资101万元），原告投资100万元（已在1988年9月分两次汇入），京锡公司投资100万元（已于1988年9月实际投入50万元）并提供生产所需的原料；联营厂在两年免税期间，分成比例为：第一、二年，原告每年保底分成人民币50万元，其余部分由工业公司和京锡公司各为50%；联营厂设立董事会，成员由各方互派和聘请，联营期限为五年；联营一方需单独退出联营时，应在两个月前提出书面请求，经董事会批准后，才能退出联营体。签约后，成立了董事会。第一届第一次董事会任命京锡公司上海办事处负责人徐某（浙江省鄞县人）为联营厂厂长。联营厂于1990年3月9日，经工商部门批准成立，变更名称为鄞县申锡羊毛衫厂。在生产过程中，因经营不善，财务管理制度不齐全等原因，至1991年6月中旬，经联营三方共同清产检资，共计亏损521798.23元，尚不包括潜在亏损。
1990年5月23日，联营三方在原告处召开董事会。会议形成了一个《纪要》，主要内容是：通过三方认真磋商，拟定工业公司、京锡公司通过羊毛衫厂分期归还原告所投入的100万元资金及30万元利息的协议。出席人在纪要上签了字。在此基础上，原告于次日草拟了一份《协议书》，主要内容有：原告至1991年3月底止全部收回债权后退出联营；工业公司和京锡公司决定自1990年7月起通过羊毛衫厂分期归还原告所投入的100万元和30万元利息，至1991年3月全部清偿；本协议经三方签章之日起生效。工业公司、原告均在此协议上盖了公章，但京锡公司未盖公章，徐某签了字，1990年10月，徐某支付给原告21000元。

（四）判案理由
鉴于上述事实，原审法院认为：
1.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五十一条“企业之间或者企业、事业单位之间联营，组成新的经济实体，独立承担民事责任，具备法人条件的，经主管机关核准登记，取得法人资格”，原告、工业公司和京锡公司联营三方均属企业法人，因此，联营主体是符合法律规定的。
2.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四条“民事活动应当遵守自愿、公平、等价有偿、诚实信用的原则。”和第六十条“民事行为部分无效，不影响其它部分的效力的，其它部分仍然有效。”在《联营合同》第四条中规定：联营厂投产后，第一、二年原告保底分成人民币50万元。此条款违反了民事活动应当遵循的公平原则，损害了联营其它两方的合法权益，应属无效，其它条款仍属有效。

（五）定案结论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五十二条“原告可以放弃或者变更诉讼请求。被告可以承认或者反驳诉讼请求，有权提起反诉”；第八十五条“人民法院审理民事案件，根据当事人自愿的原则，在事实清楚的基础上，分清是非，进行调解”；第八十八条“调解达成协议，必须双方自愿，不得强迫。调解协议的内容不得违反法律规定。”在本院主持下，各方自愿达成协议如下：
1.原告与被告工业公司、京锡公司所签订的《联营合同》和《补充协议》，自本调解协议生效后终止履行。由京锡公司独家经营羊毛衫厂。
2.原告、工业公司、京锡公司分别承担羊毛衫厂在联营期的亏损各人民币30万元。羊毛衫厂的债权及其余债务均由京锡公司享受和承担。
3.由京锡公司归还原告人民币70万元。于1991年12月25日前支付2万元，1992年6月30日前支付12.5万元，1992年12月31日前支付12.5万元，1993年12月30日前支付13万元。逾期未履行，用实物折价归还。如到期未能偿还，原告仍享有70万元不动产的产权。
4.工业公司应将投入的原鄞县蓬帆防水布厂的厂房及设备收回。联营期内羊毛衫厂卖掉的原鄞县蓬帆防水布厂的机器、设备，由京锡公司按卖价退还给工业公司。尚需使用的机器、设备亦由京锡公司按投入时原价退款给工业公司。羊毛衫厂为原鄞县蓬帆水布厂修缮房屋和修理机器所支付的费用（按账面计算），由工业公司负担。同时，工业公司应将原鄞县蓬帆防水布厂的银行贷款及利息计人民币2016258.70元，从羊毛衫厂账户划到工业公司账户，由工业公司承担。工业公司所承担的羊毛衫厂亏损计人民币30万元，亦由羊毛衫厂账户划到工业公司账户，由工业公司承担还本付息。
5.羊毛衫厂已支付给原告的21000元，由羊毛衫厂承担即京锡公司承担。
6.由京锡公司独家经营羊毛衫厂后，有关水、电、路、税等未尽事项，由工业公司和京锡公司协商解决，并依法办理好有关手续。
7.本案案件受理费16405元，由原告负担5405元，被告工业公司负担5500元，被告京锡公司负担5500元。

（六）解说
本案纠纷的关键之处在于原告是否退出联营。从本案的事实看，原告诉称已退出联营的理由尚不充分。因为：（1）联营办厂是联营三方的共同意思表示，是自愿达成的，那么，退出联营体也必须是三方意思表示一致，而1990年5月24日《协议书》中，京锡公司未盖章同意，且事后亦未追认过。故《协议书》并未正式生效。（2）从《协议书》内容看，其中有一句：“原告至一九九一年三月底止收回全部债权后退出联营。”这是一种附条件的民事行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六十二条的规定，在所附条件尚未成就时，并不发生法律效力。（3）1991年6月，原告还参与了羊毛衫厂的清产检资工作。（4）原告亦未按照《联营合同》的规定，在退出联营前两个月提出书面请求。
本案原告起诉时，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九十三条之规定，向原审法庭申请诉前保全，请求查封羊毛衫厂的设备、库存原料及成品，冻结其银行账户，冻结京锡公司50万元资金。原告提供了担保单位。原审法庭立案受理后。根据原告递交的诉讼材料，拟定了查封、冻结的措施。经承办同志前往实地调查，了解到其银行存款只有3000余元，且当时乡政府已临时指派一名村干部担任该厂的负责人，准备恢复生产。鉴于此，原审法院认为：如果采取保全措施，那么该厂就不能起死回生，难以恢复生产，不利于当地的经济建设，联营几方苦心经营的初步成果将毁于一旦。故决定暂不采取财产保全措施。由于措施得当，使该厂逐步恢复了生产，挽救了一个濒于倒闭的企业。现该厂的面貌已焕然一新，生产蒸蒸日上。月产值已达近五十万元，经济效益也不错，职工的收入亦比当地乡镇企业职工的工资高。
该案经开庭审理，分清了事实，亦查清了是非，并依法进行了调查工作，当事人就调解内容达成协议，使原、被告各方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各方当事人对本案的圆满解决均表满意。京锡公司第一期归还原告的2万元已履行。事后，京锡公司总经理赵某1发出了肺腑之言：原告是劳改部门所办企业，工业公司又在宁波，只有我们是蒙古族人，想不到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法官们这样秉公办事，没有一点地方保护主义，原告心里所存猜疑消失了，衷心地感谢你们！
（马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