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部

1.判决书字号：江苏省无锡市崇安区人民法院（1998）崇刑初字第140号。

2.案由：任某交通肇事案。

3.诉讼双方
公诉机关：江苏省无锡市崇安区人民检察院，检察员王丹。
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张某，男，65岁，无业，住无锡市，系被害人张某1之父。
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商某，女，60岁，退休职工，住址同上，系被害人张某1之母。
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杜某，男，38岁，无业，住无锡市，系被害人张某1之夫。
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杜某1，女，11岁，学生，住址同上，系被害人张某1之女儿。
被告人：任某，男，28岁，甘肃省兰州市人，汉族，中技文化，原系无锡市华东建设发展公司驾驶员。1998年3月21日因本案被逮捕。
辩护人：朱学峰，无锡光明律师事务所律师。
附带民事诉讼被告人：无锡市华东建设发展公司。

4.审级：一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审判机关：江苏省无锡市崇安区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张少清；审判员：朱曙光；代理审判员：王颖麒。

6.审结时间：1998年9月9日。

（二）诉辩主张

1.江苏省无锡市崇安区人民检察院指控称
被告人任某于1998年3月10日晚，酒后驾驶小客车至无锡市人民东路长庆路口时，将下班骑自行车由南向北横过马路回家的张某1撞倒在地，后张某1被挤压在小客车底部拖带至东门广场岗亭，遇红灯，被告人任某从直行线上强行右转弯，沿解放路过胜利门等处，把任某的父母送至绿塔路四弄10号附近，并经过绿塔路119号通道。当晚8时许，过路群众在该通道内发现张躺在地上呻吟，将其送至医院抢救，因伤势过重无法医治而死亡。上述事实，有被告人供述、证人证言及法医鉴定、道路交通责任事故认定书等证实。被告人任某的行为已构成交通肇事罪，应依法追究其刑事责任。

2.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诉称
张某、商某诉称：被告人任某在长庆路将张某1撞倒在地，其明知张被撞倒有生命危险而不顾，将张某1挤压拖带3500米，后又将张某1抛丢在行人稀少灯光黑暗的通道内。当时张某1还活着，任非但不及时抢救，反而再次故意逃逸，放任张某1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要求被告人任某和华东建设发展公司赔偿各类损失11万余元。杜某、杜某1则要求任某和华东建设发展公司赔偿人民币30万元。

3.被告人的答辩及其辩护人的辩护意见
被告人任某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未提出辩解，请求从轻判处。
辩护人对无锡市崇安区人民检察院指控被告人任某犯交通肇事罪没有异议。但其认为，本案与常见的交通肇事有别，被告人任某并不清楚有伤亡，更不知道有人被汽车底盘挂住，不敢相信是自己的车肇事，因而错过自首的机会；被害人张某1的死亡系得不到及时抢救。

（三）事实和证据
江苏省无锡市崇安区人民法院经公开审理查明：
1998年3月10日晚，被告人任某为庆贺女儿周岁，在无锡市美丽园摆了两桌酒席招待亲朋好友。嗣后，任某酒后驾驶苏BXXXX7白色马自达929型小客车送人。在其从无锡市华新里经亭子桥送父母至住处途中，行驶至长庆路口时，将骑自行车由南向北横过马路的张某1撞倒在地，当张某1起身时，又遭任的小客车碰撞。被告人任某没有停车，张某1被挂在该车底部。任某驾车至东门广场岗亭遇红灯，其从直行线上强行右转弯沿解放路，过胜利门，经中山北路、崇宁路，再经解放东路，共计3500米，把其父母送到本市绿塔路四弄10号附近。后经过绿塔路119号通道后再次逃逸。当晚8时许，过路的居民在119号通道内，发现被害人张某1斜躺在地上呻吟，在向“110”报警后将张送至第二人民医院抢救，张某1因伤势过重无法医治而死亡。经法医检验，被害人张某1系遭撞并与地面碰撞致颅脑、胸部损伤而死亡。
上述事实有下列证据证明：
（1）证人王某、马某的证言。
（2）未到庭证人盛某、姜某、董某等人的证言。
（3）无锡市公安局的道路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车辆痕迹检验意见书、法医检验意见书、法医物证检验报告。

（四）判案理由
江苏省无锡市崇安区人民法院认为：
被告人任某酒后驾驶小客车，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管理条例》，肇事后逃逸，致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交通肇事罪。

（五）定案结论
江苏省无锡市崇安区人民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条之规定，作出如下判决：
任某犯交通肇事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
附带民事诉讼部分，经法院主持调解，原告、被告双方达成协议，由被告方一次性赔偿原告方人民币14万元。

（六）解说
本案的焦点在于对任某行为的定性，即究竟是交通肇事罪还是间接故意杀人罪。交通肇事罪与间接故意杀人罪在主体上都是一般主体，在客体上都造成了被害人死亡。因此该案从主体和客体方面看都符合两罪的特征。究竟是交通肇事罪还是间接故意杀人罪，关键是要考察这一犯罪行为是故意还是过失。
交通肇事罪在主观方面表现为过失，包括疏忽大意的过失和过于自信的过失，行为人违反交通法规确是出于故意。间接故意杀人罪在主观方面确是故意，其特征是明知自己的行为可能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且有意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所谓有意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是指行为人在当时的情况下，对于危害社会的结果是否真的要发生，是处在一种不能肯定的状态之中。他虽不希望这种结果发生，但又不设法防止，而是采取听之任之、漠不关心的态度。
任某酒后驾车，将被害人张某1两次撞倒的行为，主观方面表现为过失，但对违反交通法规确是故意。因此，其在前一阶段的行为，完全符合交通肇事罪的特征。问题是，在任某将张某1第二次撞倒后，张某1是伤还是亡，还处在一种不确定的状态，其如果不是采取放任结果发生的态度，而是采取措施，防止结果发生，完全可以避免被害人张某1的死亡。而任确是采取了放任结果发生的态度，将张某1拖了3500米。从这一行为看，符合间接故意杀人罪的特征，尤其是在拖带过程中，如果任某明知张某1被汽车底盘挂住而继续行驶，更符合间接故意杀人罪的特征。在绿塔路119通道内，如果任某看到张某1掉下且还活着仍逃走，更无疑问应是间接故意杀人罪。法院之所以没有以间接故意杀人罪认定，主要是因为考虑到任某当时是酒后驾车，对自己的行为不能完全控制。撞倒张某1后，其自认为已造成事故，所以当他意识到这一问题后，其主观故意是防止被人发现，急于逃跑，故强行右转弯，且在市内转了一圈。在拖带过程中，认定其明知张某1被挂在车盘底下，仅从分析和一般常识而言是可以的，但确实没有充分的合法的证据来认定。在119通道内张某1从汽车底盘掉下，任某是否看到，也无证据证实，且在事发后，任某未消除车盘底下的痕迹，故认为其明知只是一种推测。因此，人民法院对该案作出交通肇事罪的判处是正确的。根据现行刑法规定，交通肇事因逃逸致人死亡，处7年以上有期徒刑。根据本案情况和社会影响，对被告人任某判处有期徒刑15年也是正确的。
（张少清　周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