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部
1.判决书字号
一审判决书：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石河子市人民法院（1996）石刑初字第03号。
二审判决书：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八师中级人民法院（1996）兵八中刑终字第22号。
3.诉讼双方
公诉机关：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石河子市人民检察院，检察员王进云。
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被害人）：王某，女，汉族，初中文化，40岁，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通联实业总公司工人，住石河子市。
委托代理人：赵某，王某之丈夫。
被告人：张某，男，汉族，小学文化，35岁，1982年因流氓、盗窃被劳教三年，犯罪前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通联实业总公司四分公司工人。
一审辩护人（委托代理人）：安平，石河子市律师事务所律师。
二审辩护人：王志江，石河子市第二律师事务所律师。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一审法院：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石河子市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吴建民；审判员：邵平、范晓。
二审法院：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八师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周殿华；审判员：厉复梅；代理审判员：王梅。
6.审结时间
一审审结时间：1996年2月9日。
二审审结时间：1996年5月6日。
（二）一审情况
1.一审诉辩主张
（1）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石河子市人民检察院指控称
1994年11月17日，被告人张某与本公司女职工王某发生争执和厮打，随后被告人张某到总公司医院以工伤为由要求拍片检查。当医生询问其有无外伤史时，被告人张某隐瞒了1991年因车祸而致胳膊骨折的事实，诱导医生误将旧伤诊断为新伤。继而被告人张某又将1991年骨折时拍的X光片，剪去片头的字号及日期，提交公安机关法医作人体损伤鉴定，取得轻伤鉴定结论。1995年2月6日被告人张某以伤害罪向石河子市人民法院起诉被害人王某，要追究其刑事责任和民事赔偿责任。在法院审理过程中被告人假证败露。被告人张某捏造事实，伪造证据，并向司法机关作虚假告发，意图使他人受到刑事处罚，其行为已构成诬告陷害罪，提请依照《刑法》第一百三十条之规定予以惩处。
（2）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王某诉称
被告人张某在上班时间干私活且不听原告制止，并先动手打原告人致原告人轻微伤，后不向原告人赔礼道歉，反而恶人先告状，上告法院。被告人张某的行为给原告人造成了较大经济损失，并造成了极大的精神痛苦。故要求被告人承担赔偿责任，赔偿医疗费150.70元、误工工资457.50元、工种劳保费16元、法医鉴定费182元、律师辩护费350元、营养补助费300元、护理人员工资189元，并赔偿精神损失费2 500元、名誉损失费2 500元。
（3）被告人的辩解及其辩护人的辩护意见
被告人张某对起诉书指控其犯诬告陷害罪的基本事实无异议，但辩解其当时没有向医生隐瞒有外伤史的事实，对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的赔偿请求的合理部分，愿意承担赔偿责任。起诉书认定被告人对医生隐瞒了其原曾致伤骨折事实，诱导医生误将旧伤诊断为新伤的认定与事实不相符，且该案系事出有因，并非完全捏造事实，被害人也没有受到刑事追究，后果不严重，犯罪后能够如实交待犯罪事实，认罪态度好，故建议对被告人从轻处罚。
2.一审事实和证据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石河子市人民法院经公开审理查明：1994年11月17日，被告人张某在公司电焊操作房上班时，私自为别人焊东西，当班的电工即被害人王某言明上班时间不准干私活，并进行劝阻。张某不听从，王某即拉开电焊机工作电源的开关，张某不满，在争执中朝王某的左眼部猛击一拳。王某也随手操起一节槽钢打张某，张某用右手抵挡，被对方打来的槽钢击中，在场的人将他们劝开。当日，张某到总公司职工医院诊断治疗。值班医生张某对其致伤部位作了拍片检查，诊断为右臂侧骨1/3处骨折，对位对线良好，遂用石膏固定。1994年11月19日，被告人张某持总公司医生本月17日出具的X线检查报告单和其在1991年发生车祸致伤时所拍的X光片（剪去该片头上的年月日字号），提供给公安机关的法医作人体损伤鉴定，而没有提供事发当日在公司拍摄的X光片，导致法医作出其伤害为轻伤的鉴定结论。1995年2月6日，被告人张某以该鉴定结论为证据，向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石河子市人民法院起诉，要求追究被告人王某的刑事责任，并附带赔偿经济损失。该法院受理后经开庭审理，认为被告人张某提供的鉴定结论不能证明王某殴打其致轻伤，要求张某撤回了起诉。
上述事实有下列证据证明：
（1）法院的调查笔录。
（2）双方当事人的陈述。
（3）证人张某1、邱某、田某的证言。
（4）医院出具的X线检查报告单。
（5）被害人王某提供的有关经济损失的单据及证明材料。
3.一审判案理由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石河子市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张某为诬告自诉人王某，捏造事实，提供假证，并向司法机关作虚假告发，意图使其受刑事追究，其行为已构成诬告陷害罪，应依法惩处。公诉机关指控被告人张某犯诬告陷害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罪名成立。被告人犯罪后能如实交待犯罪事实，认罪态度尚好，可酌情从轻处罚。辩护人对被告人从轻辩护的意见成立，应予采纳。附带民事原告人王某因被诬告而应诉委托辩护人支付的费用、法医复鉴费及参加诉讼的误工损失经查属实，有证据在卷，要求由被告人张某承担赔偿责任的请求合理，应予支持。其要求赔偿精神损失，因无法律根据，不予支持。
4.一审定案结论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石河子市人民法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八条第一款、第三十一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1）张某犯诬告陷害罪，判处拘役三个月。
（2）张某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王某经济损失475.20元。
（三）二审诉辩主张
上诉人张某对原一审判决不服，向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八师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称一审认定事实有误，判处犯诬告陷害罪不当，请求依法撤销一审判决，宣告其无罪。
（四）二审事实和证据
二审法院查明的事实和证据与一审法院查明的事实和证据一致。
（五）二审判案理由
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八师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上诉人张某为诬告陷害被害人王某，编造事实，提供假证，向司法机关作虚假告发，妄图使王受到刑事处分，其行为构成了诬告陷害罪，应依法惩处，故张某的上诉理由和辩护人辩解张某无罪的意见不能成立。但是，张某在假证败露后能中止犯罪，应予从轻处罚。其犯罪行为给被害人造成经济损失，应予赔偿。原判认定事实清楚，证据充分，适用法律正确，但量刑不当。
（六）二审定案结论
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八师中级人民法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六条第（二）项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三十八条第一款、第三十一条、第六十七条、第六十八条第（一）、（三）项之规定，判决如下：
1.维持石河子市人民法院（1996）石刑初字第03号刑事附带民事判决第二项，即张某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王某经济损失475.20元，撤销其处刑部分。
2.张某犯诬告陷害罪，改判拘役三个月，缓刑三个月。
（七）解说
本案行为人张某，出于报复陷害的目的，捏造被害人王某致使其受到轻伤害的犯罪事实，并向人民法院作虚假的告发，其行为符合诬告陷害罪的特征，应定为诬告陷害罪。
有一种意见认为，张某受到轻伤害，这是法医作出的鉴定结论，不能认为是张某捏造事实。我们认为，捏造事实是一种故意行为，它可以有多种表现形式。张某与王某厮打后，去总公司医院拍片检查，隐瞒了其1991年因车祸致使右胳膊骨折的事实，误导医生将旧伤诊断为新伤，继而又将1991年骨折时拍的X光片剪去片头上的字号及日期，提交给公安机关的法医作人体损伤的鉴定，从而取得轻伤的鉴定结论。这些事实表明，张某是故意捏造犯罪事实。如果说法医的鉴定结论有误，那也是由于张某精心捏造事实的结果。
还有一种意见认为，张某虽然捏造了犯罪事实，并且向法院作了虚假的告发，但最终被害人并没有受到刑事处分，不应认定其构成诬告陷害罪。这种意见是不对的。诬告陷害罪是一种行为犯。只要行为人在主观上出于意图使他人受刑事处分的目的，在客观方面实施了捏造犯罪事实、向有关机关作了虚假的告发的行为，即使被告发的人没有受到刑事处分，也不影响诬告陷害罪成立。王某没有受到刑事处分，当然也不能因此否认张某的行为构成诬告陷害罪。
再有一种意见认为，张某在诉讼中自愿撤回了其对王某的指控，使王某没有被错误地追究刑事责任，并认为是其自动有效地防止犯罪结果的发生，属犯罪中止。根据我国1979年《刑法》第二十一条第一款的规定，犯罪中止的成立，必须同时具备三个条件：一是中止行为发生在犯罪预备、犯罪行为实行以后及实行终了而犯罪结果尚未发生的犯罪过程中；二是行为人必须自动地停止犯罪；三是必须彻底地停止或者有效地防止犯罪结果发生。诬告陷害是一种行为犯，本案行为人张某捏造犯罪事实，并作了虚假告发，即使没有使被害人成为刑事诉讼被告人也应认为构成了既遂，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还会发生犯罪中止的问题。而且，张某撤回起诉，是因为其向法院提供的虚假证据，经法院开庭审理确认它不具有证明效力，张某意识到胜诉无望，才不得不撤回起诉，这显然不能认为是“自动停止犯罪”。
综上分析，一、二审法院认定张某的行为构成诬告陷害罪，是正确的。二审法院从本案实际情况出发，将一审判处张某的实刑改为缓刑，也属得当。二审法院虽没有适用刑法中关于中止犯罪的规定对张某处刑，但判案理由认为“张某在假证败露后能中止犯罪”，这是不正确的。
（杨善明）
案例来源：中国高级法官培训中心,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 《中国审判案例要览：1997年刑事审判案例卷》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第298 - 302 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