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判决书字号
一审判决书：北京市大兴区人民法院（2008）大民初字第4135号民事判决书。
二审判决书：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2008）一中民终字第12170号民事判决书。

2.案由：赠与合同纠纷。

3.诉讼双方
原告（反诉被告、被上诉人）：张某，男，汉族，铁道部建厂工程局北京一处退休干部，住北京市大兴区。
委托代理人（一审、二审）：李晓春，广东广大律师事务所北京会所律师。
委托代理人（二审）：王某，女，世纪坛医院介入科退休医生，住北京市海淀区。
被告（反诉原告、上诉人）：张某1，女，汉族，无业，住北京市崇文区。
委托代理人（一、二审）：杨富壮，北京市永浩律师事务所律师。
委托代理人（二审）：孙某，男，无业，住北京市崇文区。

4.审级：二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一审法院：北京市大兴区人民法院。
独任审判人员：代理审判员：卢小传。
二审法院：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王磊；审判员：段丽萍；代理审判员：刘国俊。

6.审结时间
一审审结时间：2008年7月11日。
二审审结时间：2008年12月2日。

1.原告诉称
张某与张某1系父女。1999年12月7日，张某与北京市大兴区房地产交易中心（以下简称大兴房地产交易中心）签署编号为XX小区-34号《房屋买卖契约》，购买了北京市大兴区西红门镇XX小区8号楼1单元401室（以下简称XX小区401室），并于当日交纳定金1万元，于1999年12月29日缴纳了首次房款，其后分两次付清全部房款，取得了该房所有权；2005年12月29日，张某与妻子王某签署离婚协议书，约定XX小区401室归张某所有，且其享有占有、使用、收益和处分的权利；2006年4月28日，张某与张某1签订《房屋转赠协议书》，张某将XX小区401室赠与张某1，该协议属附义务的赠与协议，其中协议第四条约定：张某1所有的XX路15号院1号楼203室住房（以下简称XX路203室）只要王某工作需要归其使用，张某1不能以任何借口索取使用权；XX路203室系王某所在单位拆迁补偿分配，由王某支付购房款，当时因政策限制，以张某1名义办理了产权证；为此，张某1专门写了保证书保证在父母亲健在情况下不要求产权、使用权，将来由父母决定；此外，张某还与张某1达成口头协议：XX小区401室由张某朋友许某借住，如果三年内卖给许某则给张某150万元，当时有两位见证人见证，张某1也签字承诺遵守双方约定的事项；为了履行赠与合同，2006年4月29日，张某签署了《声明》，将购房合同中的买受人由张某变更为张某1，并于2006年5月给张某1办理了房屋产权证。但张某1违反了约定，于2006年6月到XX路203室找王某，要求王某腾退房屋，后在张某劝说下停止。2007年4月9日，张某1向北京市海淀区法院起诉王某腾房，后撤诉。此外，张某1还多次到XX小区401室找许某，要求许某腾出XX小区401室；张某1对张某不尽扶养义务，还散布张某的流言，对张某人格进行诽谤。另张某1还严重侵害张某的利益，将张某用张某1的名义购买的房山区XX家园2号楼4单元202室（以下简称XX家园202室），私下转让给第三人，所得资金全部私吞。张某1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赠与合同约定的义务，并严重侵害赠与人利益，现依据《合同法》第一百八十五条、第一百九十条、第一百九十二条之规定，依法行使撤销赠与合同权利，请求：（1）撤销赠与合同，判令张某1协助张某将XX小区401室房屋产权变更至张某名下；（2）诉讼费用由张某1承担。

2.被告辩称
被告答辩并反诉称：XX小区401室房屋，已经由张某在《声明》中将购房合同买受人变更为张某1，原合同已经作废，张某从未取得该房屋所有权证，也从未交过任何契税，张某1是通过购房取得的该房产权，张某要求变更到他的名下缺少依据：XX小区401室房屋由张某1、孙某给付张某20多万元；在2006年5月11日，张某1把XX路203室抵押，得款82500元，加上其他借款共计14万元给了张某，所以房产并不是赠与，而应视为张某1与孙某购买。2006年7月21日，张某1与建设银行签订房屋抵押贷款合同，将XX小区401室房屋抵押给银行贷款12万元，用于还典当款。XX小区401室房屋的转赠协议书系张某1一个人签署，而XX路203室是孙某、张某1夫妻户口所在地拆迁补偿分配给张某1的，后由二人用折扣后价格所购买，属孙某、张某1共有，孙某不同意王某居住，张某1受张某胁迫签署了赠与协议。因XX小区401室房屋被借给他人使用，孙某多次找张某腾房，张某推说2006年10月底前腾空。2006年9月27日，张某在外地发信息给孙某要求借6万元，孙某表示没钱，张某就要求张某1再次典当XX路203室，张某1不同意，张某就威胁张某1断绝父女关系，张某1只得出卖XX路203室房屋。但王某不同意，并与张某1发生纠纷。除了这次外，张某1从未找过王某要求腾出XX路203室，所以并未违反约定的附随义务。张某1一直对张某履行扶养义务，从未对其人格进行过诽谤。现张某的诉讼请求缺少事实依据。关于XX家园202室，是孙某、张某1购买的，并已经取得了房产证，张某1作为产权人有权将房屋卖给第三人。因张某将XX小区401室房屋转让他人使用，至今未腾退房屋，给张某1造成了巨大经济损失，故张某1反诉，请求判决张某腾退XX小区401室。
张某针对张某1的反诉辩称：张某1所述与事实不符，不同意张某1的反诉请求。

1.二审诉辩主张
上诉人诉称：依法撤销原审法院判决，改判驳回张某的诉讼请求，支持张某1的诉讼请求。上诉理由：一审法院认定事实错误，XX小区401室房屋的初始登记人为张某1，张某1系房屋的产权人，并非从张某名下过户而来，不存在赠与，现在张某要求给其办理过户手续缺少法律依据。转赠协议中约定对于XX路203室房屋张某1不得主张权利，而XX路203室房屋属于张某1与孙某共有，故转赠协议侵犯了孙某的共有权利，应认定为无效。张某与王某的离婚协议中约定XX路203室房屋由王某居住使用，房屋属孙某与张某1共有，故离婚协议侵犯了张某1与孙某的合法权利，属无效协议。原审法院判决确认XX家园202室房屋产权属张某所有、张某1出卖该房属侵权，缺少依据，并且超越了张某的诉讼请求。
被上诉人辩称：张某1起诉王某腾房的情况属实，张某1应当承担违约的责任，将赠与的房屋返还张某。

2.二审事实和证据
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确认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和证据。
另查明以下事实：
2006年4月29日，张某签署《声明》后，张某1与北京市大兴区西红门镇住宅合作社签订了商品房购销合同，XX小区401室由张某1购买，张某1为此支付了房屋买卖税款4436.46元、代理费2366元和合同变更费5915元。同年5月10日，张某1取得房屋所有权证书。
2002年6月11日，张某1取得XX路203室房屋的产权证，因该房屋产权证书曾经被王某持有，张某1为产权证办理了遗失，2005年4月21日张某1取得补发的房屋所有权证。
2005年3月张某支付了XX家园202室房屋的首付款3万元，后由张某1与出卖人办理了XX家园的购房手续，并支付了余款。张某1于2008年将该房转卖给他人。
在二审期间，张某认可，张某1拿着张某的退休金存折并取出退休金处分，系经过张某同意。
2006年9月，孙某曾找王某要求其腾空XX路203室并要卖掉该房。张某1曾于2007年4月9日起诉王某要求腾房，但后因王某未在此房居住，张某1撤诉。
双方当事人提交的证据与一审相同。

3.二审判案理由
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受赠人不履行赠与合同约定的义务、严重侵害赠与人或者赠与人的近亲属的，赠与人享有撤销赠与的权利。
关于赠与关系是否成立并生效。张某与张某1签订房屋转赠协议书，张某系赠与人，张某1系受赠人，张某1之夫孙某虽然未在该协议上签字，但因赠与协议经赠与人与受赠人的签字认可，即发生法律效力。故张某与张某1之间的赠与关系成立。张某1辩称其夫未在赠与协议上签字，赠与协议即未生效，缺少依据。
关于本案中张某请求撤销赠与是否应当得到支持。张某1主张其夫妻将XX路203室典当的典当款、XX小区401室的抵押贷款及借款给予了张某，因此认为XX小区401室是其夫妻购买的，法院认为，虽张某1将XX路203室的典当款交与了张某使用，其后抵押贷款的12万元又用来还典当款和借款，但后张某也一直往孙某的还贷款账户里存款，故无法确定张某1所述款项系张某1夫妻购买XX小区401室之对价，故对张某1的辩称，法院不予采信，双方如因经济往来发生纠纷应另行解决。张某1辩称，XX小区401室为其夫妻购买，非张某赠与。经二审法院审查，张某与XX小区401室房屋的出卖人签订买卖合同，张某交付了购买XX小区401室房屋的价款；在张某与张某1之间的赠与关系成立后，张某1才得以变更为房屋的买受人，故张某1系因张某的赠与行为而取得房屋买受人地位，张某与张某1之间的赠与关系成立，张某亦享有撤销赠与的权利。张某对张某1的赠与属于附条件的赠与，条件之一为王某居住使用XX路203室房屋。故张某1负有允许王某无偿使用XX路203室的义务。张某1应当履行该赠与协议约定。在张某1违反赠与协议约定的义务时，张某有权主张撤销赠与、收回赠与的权利。因张某1曾经诉讼要求张某前妻王某腾退XX路203室房屋，故张某主张撤销赠与协议应予支持。
关于张某赠与张某1的权利性质的认定。张某在与张某1签订赠与协议时，张某享有的是购买XX小区401室房屋的合同权利，而并未取得XX小区401室房屋的所有权，张某与张某1之间亦交接的是合同相对人的权利，故张某实际系将合同相对人的权利让渡给张某1，现在张某要求撤销的亦应是购买房屋的合同债权。XX小区401室房屋的产权登记在张某1名下，张某1享有的是该房的所有权。现张某要求以合同债权对抗物权，直接将房屋所有权过户至张某名下，缺少法律依据，法院对其主张不予支持。现张某可以依据撤销赠与协议取回其购房的对价，并依据张某1违约的情况请求赔偿。原审法院判决将XX小区401室的房屋所有权直接过户给张某缺少法律依据，二审法院对此予以撤销。
张某1主张张某腾退房屋，因张某1系经张某的赠与方取得XX小区401室房屋的合同相对人的权利，且张某亦一直居住于该房，在张某要求撤销赠与，尚未取回赠与权利前，张某1要求张某腾房，法院不予支持。
关于张某1转卖XX家园202室房屋是否构成侵权的认定。张某1是该房屋登记的产权所有人，其有权处分该房屋。张某主张支付了XX家园202室的首付款，故张某1侵犯了共有人的权利，对此因涉及XX家园202室房屋产权的确认问题，双方应另案确认为宜。原审法院所作张某1将XX家园202室转让给第三人属侵犯张某权益的认定不当，二审法院对此予以更正。

4.二审定案结论
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三条第一款第（三）项，《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一百九十条、第一百九十二条、第一百九十四条之规定，作出如下判决：
（1）撤销北京市大兴区人民法院（2008）大民初字第4135号民事判决。
（2）驳回张某的诉讼请求。
（3）驳回张某1的反诉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