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部

1.判决、裁定书字号
一审判决书：湖北省郧阳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书（1991）刑一字第35号；
二审裁定书：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事裁定书（1992）刑一核字第2号。

2.案由：代某、李某、李某1抢劫案。

3.诉讼双方
公诉人：湖北省人民检察院郧阳分院检察员李发启。
被告人：代某，男，22岁，原系武汉市玻璃厂工人，1989年4月，因参与流氓活动，受到留厂察看一年的处分，1991年6月因打架斗殴被该厂除名，1991年8月12日因抢劫被逮捕。
被告人：李某，男，21岁，工人。1991年8月12日被逮捕。
一审辩护人：李心，湖北省十堰市法律顾问处律师；陆坚，湖北省十堰市法律顾问处律师。
被告人：李某1，男，16岁，无职业。1991年8月12日被逮捕。
一审辩护人及附带民事被告代理人：朱延峰，湖北省丹江口市法律顾问处律师。
被害人民事诉讼代理人：李延珍，丹江口市法律顾问处律师。

4.审级：一审；复核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一审法院：湖北省郧阳地区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翟意山；人民陪审员：黄贻新、刘正义。
复核审法院：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方健鹤；代理审判员：程鸣、王志辉。

6.审结时间
一审审结时间：1991年11月4日
复核核准时间：1992年1月18日

（二）一审诉辩主张

1.湖北省人民检察院郧阳分院起诉指控：1991年6月中旬，被告人代某因打架被厂方除名后，便与被告人李某、李某1纠合在一起，策划进行抢劫犯罪。1991年7月2日，三名被告人窜至武当山风景区。当日上午10时许，三名被告人见游客程某一人在风景区南岩雷神洞游玩，即行抢劫。被告人李某1在一旁放哨，被告人代某、李某分别持单刃尖刀和石块对程某进行威胁，要程某交出钱财。当遭到程的拒绝后，李某用石块砸程某的头部，代某将尖刀朝程的腹部、面部、背部连刺数刀。程某的妻子程某1闻讯前来制止时，李某又将程某1推至悬崖下，由于程某1及时抓住崖坡上的树枝，才未造成死伤的严重后果。群众赶来制止时，代某又持刀进行威胁，抢走程某、程某1夫妇的现金及财物共计400余元，然后逃离现场。程某经群众送医院抢救脱险。经法医鉴定，被害人程某所受的伤为重伤。上述事实，有物证、证人证言、刑事技术鉴定结论、法医鉴定结论为证，各被告人亦供认不讳，足以认定。湖北省人民检察院郧阳分院认为：被告人代某、李某公然在武当山风景游览区持凶器抢劫，致人重伤，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条、第二十二条第一款、第二十三条之规定，已构成抢劫罪，系本案主犯；被告人李某1积极参与合谋策划抢劫，并为被告人代某、李某示意逃窜路线，其行为触犯了刑法第一百五十条、第二十二条第一款、第二十四条之规定，已构成抢劫罪，系本案从犯。特提起公诉，请求依法惩处。

2.本案被害人程某、程某1附带提起民事诉讼，诉称：由于被告人代某、李某、李某1结伙抢劫，重伤程某，花去住院费4080.50元，整容费、误工工资4390.30元，共计8470.80元。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一十九条之规定，侵害公民身体造成伤害的，应当赔偿医疗费、因误工减少的收入等，要求上述三名被告人赔偿经济损失。

3.一审辩护人的辩护主张：
（1）被告人李某的辩护人认为，首先，起诉书所指控的代某、李某“共同致人重伤”缺乏事实和法律依据。法医鉴定书认定被害人的失血性休克属于重伤，而被害人面部、背部、胸腹部的创口失血是导致失血性休克的直接原因，被告人李某用石头打击被害人头部，造成三处损伤，属内伤，且为轻度伤害，不能认为李某与代某共同致人重伤。其次，本案三名被告人在策划、实施抢劫行为全部过程中，起主要作用的是被告人代某，而不是李某，不能认定李某为本案主犯之一。最后，被告人李某认罪态度较好，能如实交待自己的全部犯罪事实，积极退赃并能赔偿损失，请求法庭对李某从轻处罚。
（2）被告人李某1的辩护人认为，被告人李某1年幼无知，头脑简单，作案时不满18岁，具有法定的减轻情节。同时，被告人李某1能积极坦白交待自己的罪行，积极赔偿被害人的经济损失，具有酌情从轻的情节，建议法庭对被告人李某1减轻处罚。

（三）一审事实和证据
湖北省郧阳地区中级人民法院于1991年10月30日下午在丹江口市人民法院审判庭不公开进行了审理。查明如下事实：被告人代某，1991年6月因打架斗殴被武汉市玻璃厂除名后，纠集被告人李某、李某1一起，于1991年7月2日上午9时许，乘公共汽车到达武当山风景区，伺机作案。当日上午10时许，上述三名被告人见被害人程某一人在雷神洞游玩时，即行抢劫。被告人李某1望风，代某掏出尖刀上前胁迫被害人程某交出钱财，程某以无钱为由表示拒绝，李某手持随身携带的石块，对程某再次进行威胁，程某仍拒绝交出钱财。被告人李某用手中的石块照程某的头部猛击，代某用尖刀猛刺程某的腹部一刀，程某大呼救命，被告人代某唯恐罪行败露，即用尖刀照程某的面部、背部等处连刺数刀，被告人李某用石块连续猛击程某的头部。此时程某之妻程某1赶来，呼救丈夫，被告人李某将程某1推到悬崖下，幸好程某1抓住了崖坡上的树枝，未造成死伤后果。程某1从崖下爬上山后，喊了数名群众赶到现场，被告人代某持尖刀威胁赶去相救的群众。程某1见丈夫程某处境危险无人敢来相救，被迫交出所带的全部财物，共计400余元。
一审认定上述犯罪事实的主要证据是：
1.当时在现场的武当山风景区村民朱某辩认被告人代某、李某的照片，确认系1991年7月2日发生在武当山风景区抢劫案件中，为朱某目睹的作案人。
2.被告人代某、李某、李某1对抢劫犯罪行为供认不讳。三名被告人所分别供述的抢劫事实、情节能够相互印证，而且，其供述与被害人对案件事实、情节所作的陈述相一致。
3.遗留在现场的衬衣及其衣袋内装的香烟、钢笔、打火机等物，经被告人代某、李某、李某1辩认，系被告人李某的衬衣和所带之物。
4.现场所遗留的衬衣上粘有大量血迹，经刑事技术鉴定，系人血，血型为“O”型，与被害人程某的血型相同，而被告人李某、代某的血型分别为“B”型和“A”型。
5.提取的作案凶器单刃尖刀、石块上粘有人血，血型为“O”型，与被害人血型相同。经被告人代某、李某、李某1辩认确系抢劫作案时所使用的凶器。
6.经法医鉴定，被害人程某头部的钝器伤与胸部、腹部、面部的锐器伤与作案凶器所致的特征相符。
综上所述，被告人代某、李某、李某1的抢劫犯罪事实，有被害人的报案材料、证人证言、物证、法医鉴定结论以及现场勘验笔录等在案佐证，三名被告人对犯罪事实亦供认不讳。本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足以认定。

（四）一审判案理由
湖北省郧阳地区中级人民法院认为，被告人代某、李某、李某1在武当山风景游览区光天化日之下，手持凶器，强取财物，并致人重伤，其行为已构成刑法第一百五十条规定的抢劫罪，应予严惩。

（五）一审定案结论
一审法院即郧阳地区中级人民法院根据所认定的事实、证据和上述判案理由，于1991年11月4日对被告人代某、李某、李某1抢劫一案作出判决。判决认为：被告人代某、李某、李某1已构成抢劫罪，应予惩处。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条、第二十二条第一款、第二十三条、第二十四条、第五十三条第一款、第六十七条、第六十八条、第十四条第三款之规定，判决如下：一、判处被告人代某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二、判处被告人李某有期徒刑十五年。三、判处被告人李某1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

（六）复核审情况
一审法院判决宣告后，被告人代某、李某、李某1均表示服判，不上诉。郧阳地区中级人民法院依法报送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复核。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依法组成合议庭，对本案进行了复核。复核审认为：原审判决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予以核准。

（七）解说
对本案的一审判决和复核裁定是正确的。本案是一起共同抢劫犯罪案件，不仅要解决案件定性问题，还要解决各被告人所负刑事责任问题，未成年人的刑事责任问题，以及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等问题。
首先，本案中藉以认定抢劫犯罪性质和事实的证据确实、充分。侦查阶段及时收集了能够证明本案案情的各种证据，包括目击者的证言、现场遗留物、凶器等物证，一审中成功地运用了被害人的报案材料、三名被告人的供述、证人证言、物证、法医鉴定结论以及刑事现场勘查记录等证据，形成完整的证据锁链，如此办案，能够经得起历史的检验。
其次，在决定本案共同抢劫犯罪中各被告人应负的刑事责任时，按照其各自在共同犯罪过程中的地位和所起的作用分别惩处。被告人代某从犯罪预谋到抢劫行为实施过程，包括致被害人重伤，都起着主要作用，系本案主犯，且犯罪手段残忍，情节恶劣，实属罪大恶极，应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被告人李某与代某共同实施暴力抢劫行为，用石块猛击被害人头部，当被害人之妻前往解救时，又将其推至崖下，李某的行为对强取他人财物的得逞具有重大作用。李某也属于本案主犯之一。但由于被害人程某所受的重伤不是李某直接所为，虽然将另一被害人推至崖下，但未造成死伤后果，加之李某能积极交待犯罪事实，积极赔偿给被害人造成的经济损失，在量刑上应有别于代某，判处李某有期徒刑十五年是适当的。被告人李某1在上述二名被告人作案时，以把风的形式，帮助他人实施犯罪，在犯罪过程中起了辅助作用，属于从犯。由于李某1犯罪时未满18岁，系未成年人，在共同犯罪中仅起辅助作用，且能积极赔偿损失，从教育、挽救失足青少年的目的出发，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放置社会上监督改造，有利于少年犯的矫正与转化。可见，本案的处刑得当。
最后，关于刑事附带民事诉讼。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的规定，被害人由于被告人的犯罪行为而遭受物质损失的，在刑事诉讼过程中，有权提起附带民事诉讼。我国民事诉讼法规定，民事诉讼可以庭前调解。为了减轻诉讼之累，同时，便于保障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提高人民法院办案的工作效率，不仅允许被害人在刑事案件中附带提起民事诉讼，而且可以在刑事审判开庭之前进行调解。本案审理中，审判人员就此做了大量工作，顺利实现了庭前调解和赔偿履行工作，保护了被害人的合法权益，也体现出我国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的简洁、经济的特点。
（蒋守身　黄奎明　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