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部
1.判决书字号
一审判决书：浙江省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1992）行字第1号。
二审判决书：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1992）浙法行上字第2号。
3.诉讼双方
原告（上诉人）：上海远洋运输公司。
法定代表人：李某，上海远洋运输公司经理。
一、二审委托代理人：殷某，上海远洋运输公司干部。
应建华，宁波市第七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被上诉人）：宁波卫生检疫所。
法定代表人：洪某，宁波卫生检疫所副所长。
一、二审委托代理人：张某，宁波卫生检疫所医师。
一审委托代理人：蒋某，宁波市律师事务所律师。
二审委托代理人：胡建淼，浙江联合律师事务所第一所律师。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一审法院：浙江省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徐义勇；审判员：于欧洲、孙弘义。
二审法院：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李厚宁；审判员：斯金锦；代理审判员：蒋有金。
6.审结时间
一审审结时间：1992年1月11日。
二审审结时间：1992年5月4日。
（二）一审诉辩主张
1.被诉具体行政行为：1991年6月15日及18日，被告宁波卫生检疫所在实施卫生检疫时两次发现原告所属“抚顺城”轮上3名食品、饮用水从业人员未持有卫生检疫机关签发的健康证书，遂要求船方上岸办理换证签发手续，两次均被船方拒绝。1991年6月24日，被告以原告拒不接受卫生检疫为由，对原告所属“抚顺城”轮作出罚款人民币4900元的处罚决定[甬卫检罚字（1991）第5号行政处罚决定书]。原告不服，向国家卫生检疫总所申请复议，国家卫生检疫总所予以维持[（总）卫检复决定字（1991）第5号行政复议决定书]。
2.原告诉称：被告的处罚决定没有法律依据，认定的违法事实与实际情况不符，侵犯了原告的合法权益，请求法院予以撤销。其主要理由是：（1）原告所属的“抚顺城”轮系原告下属一个运输部门，无法人资格，被告直接对无法人资格的“抚顺城”轮作出处罚决定不符合法律规定，其具体行政行为应为无效。（2）被告出具的（甬）卫检（罚）字（1991）第5号行政处罚决定书称：“船方拒绝安排上述人员去国境卫生检疫机关办理健康证签发手续”与事实不符。第一次检疫后，“抚顺城”轮船长即主动电话与被告联系，认为原告3名船员所持健康证书符合卫生部、交通部联合颁发的503号文件规定，希望被告按该文件规定办理认可签发手续，但被告仍坚持上述人员必须换证。（3）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境卫生检疫法》及其实施细则的规定，被告对原告所属“抚顺城”轮上的3名食品、饮用水从业人员只负有“监督其健康状况，检查其健康证书”的职责。原告所属的“抚顺城”轮上的3名食品、饮用水从业人员所持的《海员健康证书》符合交通部和卫生部联合下达的503号文件规定，被告无权要求原告的上述人员换证。
3.被告辩称：被告对原告所属“抚顺城”轮作出的行政处罚决定，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性准确，适用法律法规正确，程序合法，处罚适当，请求法院判决予以维持。其主要理由如下：（1）“抚顺城”轮违法事实清楚。1991年6月15日及18日，被告工作人员在对该轮实施进、出境检疫时两次发现该轮3名食品、饮用水从业人员未持有卫生检疫机关签发的健康证书，经多次劝导，船方仍拒绝安排该3名人员去卫生检疫机关办理健康证书签发手续，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境卫生检疫法实施细则》第一百零七条第（三）项的规定，应予处罚。（2）被告作出的行政处罚决定书适用法律、法规正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境卫生检疫法实施细则》第一百零七条第（三）项规定：“入境、出境交通工具上的食品、饮用水从业人员应当持有卫生检疫机关签发的健康证书。”第十四条规定：“卫生检疫单、证种类、式样和签发办法，由国务院卫生行政部门规定。”被告对原告所属“抚顺城”轮实施卫生检疫并要求3名食品、饮用水从业人员换签卫生部统一制定的健康证书，是行使法定职权。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境卫生检疫法实施细则》第一百零九条第（三）项关于“拒绝接受检疫或者抵制卫生监督，拒不接受卫生处理的”、“应当受行政处罚”和第一百一十条第（一）款关于“具有本细则第一百零九条所列第（一）至第（五）项行为的，处以警告或者100元以上5000元以下的罚款”的规定，被告对原告所属“抚顺城”轮作出罚款4900元的处罚决定，是合法的。（3）处罚对象正确。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境卫生检疫法》及其实施细则的规定，行政处罚的对象是违法的单位和个人，“抚顺城”轮不能排除在单位之外。卫生检疫机关对直接违法的“抚顺城”轮作出处罚决定是合法的。
（三）一审事实和证据
法院经审理查明：1991年6月15日，原告所属“抚顺城”轮由日本抵达宁波镇海装卸区。同日，被告宁波卫生检疫所在镇海港区对该轮实施入境检疫时，发现该轮大厨某、二厨冯某、服务员刘某均未持有由卫生检疫机关签发的健康证书，遂即要求船方尽快到卫生检疫机关办理健康证签发手续，但船长以3名从业人员所持由交通部颁发的海员健康证书是有效的为由，拒绝办理换证签发手续。同月18日，被告在北仑港区对“抚顺城”轮进行出境检疫时，又发现该轮上述3名食品、饮用水从业人员仍未持有由卫生检疫机关签发的有效的健康证书，即再次要求船方办理换证签发手续，但船长以“根据上级通知执行办理”为由，再次予以拒绝。之后，该轮上述3名从业人员随船出境。1991年6月24日，宁波卫生检疫所以“抚顺城”轮3名食品、饮用水从业人员未持有卫生检疫机关签发的健康证书，船方拒绝办理换证签发手续，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境卫生检疫法》及其实施细则的有关规定为由，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境卫生检疫法实施细则》第一百零九条第（三）项、第一百一十条第（一）款的规定，作出对原告上海远洋运输公司所属“抚顺城”轮罚款人民币4900元的决定。原告不服被告的处罚决定，于同年7月15日向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检疫总所提出复议申请。卫生检疫总所经核查复议，于同年9月11日作出维持宁波卫生检疫所对原告所属“抚顺城”轮罚款4900元的复议决定。上海远洋运输公司不服卫生检疫总所的复议决定，于1991年10月10日向宁波市海曙区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
海曙区人民法院受理后，鉴于该案在宁波市影响较大，遂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诉讼法》第二十三条第二款之规定，报请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于1991年10月31日依法决定审理该案。
上述事实有证人证言、“抚顺城”轮V379联检记录、1991年6月18日的出境检疫记录、“抚顺城”轮船员名单、宁波卫生检疫所甬卫检罚字（1991）第5号行政处罚决定书、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检疫总所总卫检复决定字（1991）第5号行政复议决定书等证据为证。
（四）一审判案理由
法院认为：原告上海远洋运输公司所属“抚顺城”轮大厨顾某、二厨冯某、服务员刘某系入境出境交通工具上的食品、饮用水从业人员。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境卫生检疫法实施细则》第一百零七条第（三）项规定：“入境、出境交通工具上的食品、饮用水从业人员应当持有卫生检疫机关签发的健康证书”，而该轮3名食品、饮用水从业人员，未持有卫生检疫机关签发的健康证书，当检疫人员告知船方应当办理健康证书签发手续时，船方又拒绝办理，并让该3名船员随船出境，其行为已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境卫生检疫法实施细则》第一百零九条的规定，构成拒绝接受卫生检疫的违法行为，依法应予处罚。被告宁波卫生检疫所依职权对“抚顺城”轮的违法行为作出罚款4900元的处罚决定是合法的。该处罚决定认定事实清楚，证据确凿，适用法律、法规正确，符合法定程序，应予维持。
（五）一审定案结论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诉讼法》第五十四条第（一）项的规定，判决如下：
维持宁波卫生检疫所（甬）卫检（罚）字（1991）第5号行政处罚决定。
本案诉讼费80元，由原告上海远洋运输公司承担。
（六）二审情况
1.二审诉辩主张
上诉人上海远洋运输公司诉称：一审判决歪曲有关事实真相，适用法律、法规不当。请求二审法院撤销一审判决及被上诉人的行政处理决定。
被上诉人宁波卫生检疫所辩称：一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法规正确。请求二审法院判决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2.二审事实和证据
二审法院肯定了一审法院认定的案件事实和采纳的定案证据。
3.二审判案理由
上诉人上海远洋运输公司所属“抚顺城”轮3名食品、饮用水从业人员未持有卫生检疫机关签发的健康证书，在出入境卫生检疫时，经卫生检疫机关指出并要求其办理换证签发手续时，又两次遭到船长的拒绝，上诉人的行为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境卫生检疫法》及其实施细则的有关规定，依法应予处罚。被上诉人对上诉人的行政违法事实认定清楚，证据确凿，适用法律、法规正确，程序合法。上诉人的上诉理由不能成立，不予采纳。一审法院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诉讼程序合法，判决维持宁波卫生检疫所的行政处罚决定正确，应予维持。但一审判决本案诉讼费计算有误，应予纠正。
4.二审定案结论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诉讼法》第六十一条第（一）（二）项的规定，判决如下：
（1）驳回上诉，维持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1991）行字第1号行政判决第一项；
（2）撤销宁波市中级人民法院（1991）行字第1号行政判决第二项。
本案一审诉讼费人民币206元，二审诉讼费人民币206元，均由上诉人上海远洋运输公司承担。
（七）解说
本案的案件事实是清楚的，原、被告双方均无分歧，争议的焦点在于原、被告双方对不同层级的法律、法规的法律效力及其适用性的不同理解。由于行政管理活动错综复杂，行政法律、法规繁多，使得行政管理相对人的一个行为，可能同时涉及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法律规范，本案即属于这种情况。上海远洋运输公司认为，按照交通部、卫生部联合下达的“503”号文件规定，“抚顺城”轮3名食品、饮用水从业人员所持的由交通部颁发的《海员健康证书》是有效的；而宁波卫生检疫所认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境卫生检疫法》及其实施细则的规定，“抚顺城”轮3名从业人员必须持有由卫生部统一制定的健康证书。显然，这两个法律规范之间发生了冲突，那么，究竟应该执行哪个法律规范呢?根据我国宪法规定，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及其常务委员会是我国的最高国家权力机关，它所制定的法律，效力仅次于宪法，而高于行政机关制定的行政法规和规章，行政法规和规章的内容不能与法律相抵触。由交通部、卫生部联合下达的“503”号文件属行政规章，其效力低于由全国人大常委会制定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境卫生检疫法》及其实施细则，其与法律相抵触的部分无效。因此，“抚顺城”轮船长以3名从业人员所持《海员健康证书》符合法律规定为由拒绝办理换证签发手续的行为是违法的，依法应予处罚。宁波卫生检疫所作为主管卫生检疫的行政机关，有权对该违法行为给予相应的行政处罚。
原、被告双方争议的另一个问题是处罚对象是否适当。原告上海远洋运输公司认为“抚顺城”轮不具有法人资格，不能作为处罚的对象。但是，我国行政法律、法规并未规定行政处罚的对象必须具备法人资格，实践中，法人内部往往设有多个执行机构及经营实体，它们也处在行政机关的监管之下，当它们成为直接违法的相对人时，行政机关有权依法对其进行处罚。因此，“抚顺城”轮虽不具备法人资格，仍在被处罚的范围之列。宁波卫生检疫所直接对“抚顺城”轮作出罚款人民币4900元的处罚决定是符合法律规定的。
（张宏伟 徐义勇）
案例来源：中国高级法官培训中心,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 《中国审判案例要览（1993年综合本）》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 第1260 - 1264 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