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部

1.判决书字号
一审判决书：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地区鹿寨县人民法院（1993）鹿刑初字第67号判决书。
二审判决书：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地区中级人民法院（1993）柳地刑终字第81号判决书。

2.案由：李某等抢劫案。

3.诉讼双方
公诉机关（抗诉机关）：鹿寨县人民检察院。
被告人：李某，男，壮族，22岁，广西鹿寨县人，原系黄冕乡政府治安人员。1993年2月23日因本案被逮捕。
辩护人：赵显辉，广西壮族自治区鹿寨县律师事务所律师。
欧德球，广西壮族自治区鹿寨县律师事所务律师。
被告人：周某，男，汉族，22岁，鹿寨县人，原系黄冕乡政府治安队员。1993年2月23日因本案被逮捕。
辩护人：李能，广西壮族自治区鹿寨县律师事务所律师。
韦金新，广西壮族自治区鹿寨县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林某，男，汉族，22岁，鹿寨县人，农民，原系黄冕乡政府治安队员。1993年2月23日因本案被逮捕。
辩护人：黄某，鹿寨县中学教师。

4.审级：二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一审法院：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地区鹿寨县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郭庆欢；代理审判员：陈志才、蒙世军。
二审法院：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地区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姜智明；审判员：雷添裕；代理审判员：顾跃跃。

6.审结时间
一审审结时间：1993年7月3日。
二审审结时间：1993年11月15日（依法延长审限）。

（二）一审情况

1.一审诉辩主张
（1）公诉机关指控称：
被告人李某、周某、林某于1993年2月5日晚携“五·六”式冲锋枪抢劫赌场，共获款2090元，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条第一款之规定，构成抢劫罪，应依法惩处。李某为主犯，应从重处罚。三被告人均有自首情节，请予考虑。
（2）被告人的答辩及其辩护人的辩护意见：
三被告人对起诉指控的犯罪事实均供认；辩护人对各自委托人被指控的犯罪事实没有异议，但均认为指控犯罪定性不妥，认为三被告人的行为只能构成共同贪污罪，三被告人均有自首情节，系初犯，请求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2.一审事实和证据
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地区鹿寨县人民法院经公开审理查明：
1993年2月5日晚，被告人李某、周某、林某未经请示，擅自携带由林某保管的“五·六”式冲锋枪一支，子弹五发，一同窜到龙江乡六全尾屯张某家抓赌。冲进赌场时，李某开了一枪，并说他们是龙江派出所的，后对参赌人员逐个搜身、罚款（无任何法律手续），还窜进房间进行查房。对当场交不出罚款的赌徒，他们还采取扣留人质、互相担保方式，威逼部分赌徒回家取钱来交。当晚，他们共得赃款2090元。其中，李某单独进房搜得现金800元据为己有。其余部分则由三人平均分赃。案发后，三被告人主动向政府投案、交待了犯罪的主要事实。
上述事实有下列证据证明：
（1）赌徒林亚连1993年2月8日到龙江派出所报案，陈述被三名自称是龙江派出所的人抢劫赌资的证言；
（2）张某及赌徒兰某、兰某1。王长福、张石养等7人向公安机关陈述被三被告人搜走赌资和罚款经过的证言；
（3）三被告人的供述，与以上证言基本吻合，互为印证。

3.一审判案理由
一审法院认为，三被告人冒充龙江派出所工作人员抓赌，搜查并罚得赃款2090元，主观上有冒充国家工作人员骗取非法利益的故意，客观上实施了骗取非法利益的行为，均构成了冒充国家工作人员招摇撞骗罪。其中李某系本案主犯，应依法从重处罚。

4.一审定案结论
一审法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六十六条、第二十三条、第二十四条、第六十三条、第六十条之规定，于1993年7月3日作出如下判决：
（1）李某犯招摇撞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2）周某犯招摇撞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
（3）林某犯招摇撞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
（4）赃款人民币2090元，没收上交国库。

（三）二审诉辩主张

1.广西壮族自治区鹿寨县人民检察院抗诉称：
三名行为人是黄冕乡人民政府为确保1993年春节的社会安定而聘请的临时治安队员。案发前，李某曾向周某、林某提出：“哪夜我们出去抓一轮赌，搞点钱来用”。去到赌场后，三犯对赌徒实施了暴力。其行为构成抢劫罪，而非冒充国家工作人员招摇撞骗罪。原判定性不准，导致量刑畸轻，要求依法惩处。

2.原审被告人的答辩称：
三人身为治安队员抓赌是依法履行职务，但私分罚没赃款触犯了刑法，其性质应属贪污，而非抢劫，也不是冒充国家工作人员招摇撞骗。

（四）二审事实和证据
广西柳州地区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
李某、周某、林某均系黄冕乡人民政府为做好1993年春节的安全保卫工作而雇请的临时治安队员，雇请期限为一个月，即从1993年元月15日至2月15日。案发前，李某曾向周某、林某提出：“哪夜我们出去抓一轮赌，搞点钱来用”。2月5日晚，李某不经请示即邀周某、林某携带“五·六”式冲锋枪一支，子弹5发前往龙江乡六全尾屯张某家抓赌，冲进赌场时，李某开了一枪，并说他们是龙江派出所的。之后，周某、李某即对参赌人员逐个搜身、罚款，并窜进房间查房，对当场交不出罚款的赌徒，他们还采取扣留人质，互相担保的方式逼部分赌徒回家取钱来交。搜得赌资和罚款共计人民币2090元。其中，李某将单独搜得的800元占为己有，其余1290元则共同分赃，各得430元。李某在整个抓赌过程中均负责看守大门，防止赌徒外逃。案发后，三被告人于同年2月11日晚向政府自首，交待了主要犯罪事实。
上列事实有下列证据证明：
1.赌徒林亚连的报案材料；
2.赌徒张某、兰某、兰某1等的陈述材料；
3.李某、周某、林某的供述材料；
4.李某、周某、林某交出的全部赃款。

（五）二审判案理由
广西柳州地区中级人民法院认为，三原审被告人未经请示擅自携带“五·六”式冲锋枪以抓赌为名，在未遇到反抗的情况下鸣枪威吓，非法搜查赌场、赌资并对赌徒罚款，对交不出罚款的赌徒，采取扣留人质，互相担保的方法逼其交钱。主观上有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故意，客观上实施了暴力、胁迫手段，并将2090元赃款据为己有。其行为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条第一款的规定，构成了抢劫罪。原审法院认定三被告人的行为构成冒充国家工作人员招摇撞骗罪，并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六十六条的规定处刑显然不当。原审三被告人称自己的行为不是抢劫，也不是冒国家工作人员招摇撞骗，而是贪污的辩解也不能成立。原审被告人李某在本案中起主要作用，系主犯，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三条之规定，应从重处罚；原审被告人周某、林某在本案中起次要作用，系从犯。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四条之规定，应比照主犯从轻处罚。三原审被告人作案后能主动向乡政府交待主要的犯罪事实，应视为投案自首，可以从轻处罚。

（六）二审定案结论
广西柳州地区中级人民法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条第一款、第二十三条、第二十四条、第六十三条、第六十条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六条第（二）项之规定，作出如下判决：
1.撤销鹿寨县人民法院1993年7月3日（1993）鹿刑初字第37号判决的第（一）项、第（二）项、第（三）项，维持该判决的第（四）项；
2.李某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3.周某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4.林某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七）解说
如何认定三行为人作案的性质是正确处理本案的关键。三行为人身为政府聘请的临时治安队员，他们在任职期内，担负着维护社会治安责任。对危害社会治安的赌博行为，他们确实有权处理。但是，每次有计划的行动，他们均应事前得到批准，事后汇报。这次他们私下擅自行动，干的完全是非法行为。尽管如此，其身份仍是“治安人员”。因此，他们在抓赌时称自己“是龙江派出所的治安队员”，仅仅是谎报了“家门”而已。所以，一审认定他们冒充国家工作人员招摇撞骗，是不妥当的。
作为治安队员，他们虽有维护社会治安的义务，但履行这项义务的前提必须是依法执勤。作为黄冕乡政府聘请的治安队员，他们擅自跑到龙江乡去抓赌，一无受命，二没请示，显然不是职务行为，完全是违法的个人行为。抓赌前，李某提出“哪夜去抓一轮赌，搞点钱来用”，主观上有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故意。本案中，他们扛着冲锋枪去抓赌，进赌场前，在未遇到任何反抗的情况下开了一枪，直接以暴力相威胁，继而搜身，扣留人质罚款，这些都是暴力、胁迫手段下进行的抢劫行为，采用这样的方法抓赌，完全不是什么职务行为，也根本谈不上利用了职务的便利，而是赤裸裸的暴力抢劫犯罪，符合我国刑法规定的抢劫罪的犯罪构成的要件，即：①主观方面以非法占有财物的目的；②客观方面表现为使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当场劫取公私财物；③侵害的客体为公私财产的所有权和被害人的人身权利。因此，行为人和辩护人提出本案应以贪污定罪的观点是没有依据的，二审法院采纳检察院抗诉意见，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条第一款的规定，以抢劫罪定案处罚各犯罪分子是完全正确的。
（雷添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