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部

1.判决书字号：江苏省南京市玄武区人民法院（1990）玄民初字第267号。

2.案由：名誉权纠纷。

3.诉讼双方
原告：朱某，女，1946年7月10日出生，汉族，福建省福鼎县。
诉讼代理人：刘泽震，江苏省南京市第一律师事务所律师。
原告：朱某1（原告朱某之兄，原告沈某之夫），男，1939年7月15日出生，汉族，福建省福鼎县建设委员会副主任，福建省福鼎县。
原告：沈某，女，1942年10月15日出生，汉族，福建省福鼎县水产渔需站工人，住福建省福鼎县。
诉讼代理人：何建安，福建省福鼎县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青春》编辑部。地址：南京市玄武区兰园19号。
法定代表人：陈某，《青春》编辑部主编。
诉讼代理人：张某，男，1946年11月17日出生，汉族，《青春》编辑部总编办公室主任，住南京市玄武区。

4.审级：一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审判机关：江苏省南京市玄武区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赵英华；审判员：许世平、张斌。

6.审结时间：1993年4月1日。

（二）诉辩主张

1.原告诉称：《青春》编辑部所办的《青春》月刊1986年第二期刊登福建省女作家唐某的纪实小说《太姥山妖氛》一文（以下简称《太》文），该文使用了原告朱某丈夫王某（已故）的真实姓名、真实地址，恶毒攻击王某及三原告。该刊向全国发行。文章发表后，致三原告的人格、名誉受到严重的损害。为上访及诉讼，我们被迫变卖房产，借债，花去人民币近3万元。现负债累累，精神长期处于痛苦之中。我们三原告和所在的县、乡政府多次向《青春》编辑部反映和交涉，被告始终不采取恢复名誉，消除影响的措施。《青春》编辑部的行为侵害了三原告的名誉权，请求法院判决被告：（1）停止侵害，赔礼道歉，恢复名誉，消除影响。（2）赔偿损失人民币5万元。

2.被告辩称：（1）《太》文的体裁是小说，而不是纪实文学。（2）本刊是纯文学刊物，对文学体裁的小说所描写的人物、事件与社会真实是否有联系，不负调查核实义务。（3）《太》文如侵权，按文坛惯例文责自负，由作者承担。本刊登《太》文无任何过错，不应承担任何责任。原告起诉无理，请法院驳回诉讼请求，对因此所造成的对本刊编辑部名誉的影响和经济损失，本刊保留追究其责任的权利。

（三）事实和证据
江苏省南京市玄武区人民法院受理本案后，经公开开庭审理，查明：1985年，福建省厦门市文联的唐某撰写《替变》一文，文中以朱某的丈夫王某的真实姓名、地址和其三个亲属的真实称谓，采用捏造事实的方法，描写王某生前担任民兵营长期间横行乡里，肆意抓人、关人，吊打村民，抢人钱财，逼死新郎，逼疯新娘的情节。作者称王某之所以敢这样干，是倚仗妻舅朱某1担任公社党委副书记的权势。在作者的笔下，还出现了下述各种虚构的情节：朱某1丧失原则，说服大队领导吸收王某入党；王某死后变成牛犊，朱某对牛犊产生“恋情”，忘却了人间羞耻；沈某（朱某1之妻）与他人通奸，等等。作者在该文题后注明体裁为小说，于1985年底以投稿方式寄给《青春》编辑部，编辑部仅将题目《替变》改为《太姥山妖氛》，对文章未作修改；题后注“小说”字样，刊于1986年第2期《青春》杂志。朱某所在乡、县政府多次致函和派员到《青春》编辑部，反映《太》文是以朱某已故丈夫王某真实姓名、住址撰写的，其内容诽谤王某及其三个亲属，要求派员调查，为受害人恢复名誉。《青春》编辑部曾表示可刊文为原告消除影响，但始终未履行。1987年10月唐某在《解放军报》上刊文，公开向社会承认《太》文为纪实小说。1990年6月厦门市思明区人民法院认定《太》文为纪实小说，以诽谤罪判处《太》文作者唐某有期徒刑1年，赔偿人民币2000元，二审维持原判。由于《太》文的发表，朱某遭到非议，长期精神忧郁，患有神经官能症，几欲轻生。沈某的精神受到损害，朱某1的正常工作受到影响。三原告经济损失达8700余元。
以上事实有下列证据证明：
1.刊载《太》文的1986年第二期《青春》杂志。
2.《太》文作者唐某的亲笔证词和该文的责任编辑李潮的陈述笔录。
3.原告及其所在县、乡政府致《青春》编辑部的信函。
4.福鼎县医院诊断朱某患神经官能症的病历。
5.福建省厦门市思明区人民法院（1988）厦思法刑字第4号判决书，以诽谤罪判决作者唐某有期徒刑1年，赔偿三原告人民币2000元。厦门市中级人民法院（1990）厦中法刑字第17号裁定书。原、被告双方在法庭上的陈述笔录。

（四）判案理由
南京市玄武区人民法院鉴于上述书实认为：
《青春》编辑部收到作者投寄的《太》文后，认为该文在政治上不违反四项基本原则，艺术上可取，经审核后采用。《太》文刊出后，原告及其所在乡、县政府多次向《青春》编辑部致函、派员反映，《太》文是以原告的已故丈夫王某真实姓名、地址及三原告的真实称谓撰写的，内容是捏造的，侮辱、诽谤王某及三原告，要求立即澄清事实，消除影响。1987年10月作者唐某公开向社会承认《太》文属纪实小说，《青春》编辑部未予置理。《太》文作者为此以诽谤罪被追究刑事责任后，《青春》编辑部仍不采取措施，致使《太》文继续流传于社会，扩大了不良影响，致原告的名誉受损害。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零一条关于“公民、法人享有名誉权，公民的人格尊严受法律保护”之规定，对被告《青春》编辑部侵害原告名誉权的行为应依法处理。

（五）定案结论
南京市玄武区人民法院根据所认定的事实及上述判案理由，于1993年4月1日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一百零一条，第一百三十四条第七项、第九项之规定，判决如下：
1.被告《青春》编辑部于本判决生效后1个月内在《青春》月刊上刊登法院认可的、为王某及三原告澄清事实，消除影响的文章。
2.《青春》编辑部于本判决生效后10日内，一次性赔偿三原告经济、精神损失人民币3875.72元。
诉讼费100元由被告《青春》编辑部承担。
宣判后，原、被告都没有上诉。

（六）解说
处理本案的关键，是要查明被告的行为是否有违法性，主观上是否有过错这两个问题。
1.关于行为人的行为性质。违法行为有两种表现形式，一种是作为的违法行为，另一种是不作为的违法行为。《青春》编辑部的行为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被告收稿后未作内容与现实真实性的审查即刊用。作者以自然投稿方式将稿件寄给被告，题后注明“小说”；小说体本身不要内容的真实而要求艺术上的真实，人物、故事情节都可以是虚构的，是作者根据表现现实生活需要而编写的。编辑部在审编小说稿时，无法核实，也无需核实，法律也无明确规定要求核实，所以被告对《太》文稿件未予核实的，行为不能说违法。如果由此构成侵权，责任应由作者全部承担。第二阶段是《太》文刊出后，被告知道侵害了他人名誉权，而不采取措施。《太》文于1986年2月刊出，6月份原告及其所在乡、县陆续致函被告，指出该文以真实姓名、地址撰写、诽谤已故的王某及三原告，要求澄清事实，消除影响，但其均未予以理睬，在作者为此被以诽谤罪追究刑事责任后，该编辑部仍不采取措施为原告消除影响，致使该小说继续流传于社会，扩大了不良影响。该刊刊登诽谤原告的文章，造成了不良影响，该刊应该为原告挽回不良影响，可由于被告的不作为，侵害了原告的名誉权。因此被告行为具有违法性。
2.关于被告是否有错。从本案看，被告的心理是一种过失的状态。所以被告主观上具有过错。
（赵英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