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部

1.裁判书字号
一审判决书：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地区中级人民法院（2002）柳地刑初字第54号判决书
二审裁定书：广西壮族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2002）桂刑终字第141号裁定书

2.案由：故意伤害案

3.诉讼双方
公诉机关：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检察院柳州分院，检察员杨柳斌
被告人（上诉人）：覃某，男，20岁（1982年10月7日出生），壮族，广西鹿寨县人，农民，2001年10月29日被逮捕。
一审辩护人：黄显昭，心一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上诉人）：石某，男，25岁（1977年12月24日出生），汉族，广西临桂县人，农民，2001年10月26日被逮捕。
一审辩护人：曾伟，至和律师事务所律师

4.审级：二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一审法院：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地区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韦柳林，审判员覃定宗、闭宁
二审法院：广西壮族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马济春；代理审判员陆世雄、张柚生

6.审结时间
一审审结时间：2002年6月17日
二审审结时间：2002年9月28日

（二）一审诉辩主张

1.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检察院柳州分院指控称
2001年10月10日下午6时许，因覃某2被徐某的妻子覃某1咬伤手指，被告人覃某、石某伙同杜某、覃某2（均另案处理）到徐某家门前索要医药费。未果，双方发生争吵并扭打，被告人覃某持平南小刀、石某持水果刀朝徐某身上捅去，被告人覃某持平南小刀捅到徐某胸部，致徐某当场死亡。经法医检验鉴定，徐某系被单刃锐器捅刺左侧胸部，造成心脏损伤死亡。上述犯罪事实，有证人证言、现场勘查笔录、现场图及照片、法医尸体检验报告书、提取的被告人作案所用的凶器等证据证实，二被告人亦供认不讳。
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检察院柳州分院认为，被告人覃某、石某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死亡，其行为均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之规定，构成故意伤害罪。在共同犯罪中，被告人覃某、石某均起主要作用，是主犯，应当依照其所参与的全部罪行处罚，请求依法惩处。

2.被告人的辩解及其辩护人的辩护意见
被告人覃某及其辩护人认为，公诉机关指控覃某犯故意伤害罪无异议，但认为公诉机关提供的证据并不能证明被害人的致命伤是覃某所为，故不应认定覃某为主犯，覃某犯罪后能投案自首，被害人有过错，请求法院对覃某从轻处罚。
被告人石某及其辩护人对公诉机关指控石某犯故意伤害罪无异议，但认为徐家对本案的起因负有重大责任，被害人家人在打架过程中也负有责任，同样也属于一种犯罪行为，石某有投案自首情节，请求法院对石某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三）一审事实和证据
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地区中级人民法院经公开审理查明：2001年10月10日上午，被告人石某的妻子覃某2在河边洗衣服与他人谈论播种的菜秧被徐某（男，50岁）的鸭子吃完等话，徐某的妻子覃某1到河边洗衣服刚好听见，便与覃某2争吵，继而发生扭打，在扭打中，覃某1用嘴咬伤覃某2的右手食指（经法医鉴定属于轻伤）。当日下午6时许，被告人石某、覃某伙同杜某、覃某2（均另案处理）到徐某家门前索要医药费。未果，覃某2与覃某1又发生争吵并扭打，徐某、徐某1、徐某2父子三人见此情况即拿菜刀、杀猪刀、木棒从家冲出来，石某、覃某、杜某迎上去与其对打。覃某持平南小刀，石某持水果刀朝徐某、徐某1、徐某2乱捅，徐某被覃某捅了左侧胸部一刀当场死亡。斗殴中，覃某、石某被砍伤，徐某1、徐某2被捅伤，双方经法医鉴定属轻微伤。杜某也被砍伤，经法医鉴定属轻伤。案发后，被告人覃某、石某于2001年10月12日到公安机关投案。覃某的亲属已交给徐某亲属赔偿款3000元。
上述事实有下列证据证明：
1.被害人徐某2、徐某1陈述其二人与父亲徐某拿刀冲出来与覃某、石某对打，覃某、石某拿刀捅他们，徐某被捅胸部一刀死亡的事实。
2.证人覃某3、覃某1、杜某、覃某、覃某4等人证实覃某、石某与徐某、徐某1、徐某2对打的事实。
3.法医对死者徐某尸体所作的鉴定结论。
4.公安机关对现场徐某家进行了勘查，并在现场提取了作案凶器水果刀1把。
5.提取的作案凶器水果刀1把，经被告人石某辨认，系其作案时使用的凶器。
6.被告人覃某、石某投案后，覃某如实供述其持平南小刀伤害徐某致死的事实；石某第一次在公安机关讯问中却帮覃某顶罪，供述自己一个人持水果刀伤害徐某致死，隐瞒事实真相，石某在第二次讯问中才如实供述其参与伤害的事实。

（四）一审判案理由
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地区中级人民法院根据上述事实和证据认为：被告人覃某、石某在家人受到不法侵害后，不通过合法渠道解决，而是持刀上门索要医药费，在遭到对方拒绝后，又与对方斗殴，在斗殴中，覃某、石某持刀捅人，故意伤害他人身体致人死亡，均已构成《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款规定的故意伤害罪。在共同犯罪中，被告人覃某拿刀捅徐某，造成徐某死亡，起主要作用，是主犯，应按照其所参与的全部犯罪处罚。覃某捅死他人，应从重处罚，但覃某犯罪后能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如实交待自己的犯罪事实，是自首，且赔偿了被害人家属部分经济损失，可从轻处罚。被告人石某在作案中没有伤害被害人徐某，起次要作用，是从犯，应当从轻处罚。被告人石某作案后虽能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却帮覃某顶罪，隐瞒事实真相，没有如实交待自己的犯罪事实，自首不成立，不能从轻处罚。公诉机关认定被告人覃某是本案主犯正确，但认定被告人石某是主犯，不符合本案实情，应予纠正。辩护人提出被害方咬伤人后不给医药费，又打人，有一定过错，应给予被告人从轻处罚理由成立，予以采纳。

（五）一审定案结论
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地区中级人民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二百三十四条第二款、第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二十六条第一、四款、第二十七条、第六十七条第一款、第五十七条第一款、第五十六条第一款、第五十五条第一款，作出如下判决：
1.覃某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2.石某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

（六）二审情况

1.二审诉辩主张
广西壮族自治区柳州地区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宣判后，覃某、石某不服，上诉到广西壮族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覃某、石某上诉均称其遭到徐某父子三人的不法侵害时才拿刀自卫，故其行为属于正当防卫；覃某还称原审法院认定其持平南小刀捅死徐某，是本案主犯，事实不清，量刑不当；石某还称其虽然与覃某商量过由其一人顶罪，也曾供述是其一人捅刀致死徐某的虚假供述，但第二次供述时已如实作了交待，其行为应属于自首；他们均要求从轻处罚。

2.二审事实和证据
广西壮族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经公开审理查明：2001年10月10日上午，石某的妻子覃某2在河边洗衣服与他人谈论播种的菜秧被徐某的鸭子吃光等话时，正好被徐某的妻子覃某1听见，二人为此发生争吵，继而发生扭打，在扭打中，覃某1用嘴咬伤覃某2的右手食指（经法医鉴定属于轻伤）。当日下午6时许，石某、覃某伙同杜某、覃某2（均另案处理）到徐某家门前索要医药费时双方发生争吵谩骂，在争气斗狠中，覃某2首先与覃某1扭打，徐某、徐某1、徐某2父子三人见状即拿菜刀、杀猪刀、木棒从家冲出来，石某、覃某、杜某迎上去对打。覃某持平南小刀，石某持水果刀朝徐某、徐某1、徐某2乱捅，徐某被覃某捅对左侧胸部一刀当场死亡。在斗殴中，覃某、石某被砍伤，徐某1、徐某2被捅伤，杜某也被砍伤（经法医鉴定属轻伤）。2001年10月12日，覃某、石某到公安机关投案。案发后，覃某的亲属已代为赔偿3000元给徐某亲属。
上述事实有下列证据证明：
（1）被害人徐某2、徐某1陈述材料。
（2）证人覃某3、覃某1、杜某、覃某5、覃某4等人证言。
（3）公安机关现场勘查笔录和法医尸体检验报告书。
（4）提取的作案凶器。
（5）石某辨认凶器笔录。
（6）二上诉人也供认不讳。

3.二审判案理由
广西壮族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根据上述事实和证据认为，覃某、石某故意地非法损害他人身体健康，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且致1人死亡2人轻伤，应依法惩处。在共同犯罪中，覃某积极参与，并直接造成1人死亡，起主要作用，是主犯，应按照其所参与的全部犯罪处罚。覃某犯罪后能投案自首，且赔偿了被害人家属部分经济损失，有悔罪表现，依法可以从轻处罚。石某起次要作用，是从犯，应当从轻处罚，石某犯罪后虽能投案，却帮人顶罪，隐瞒事实真相，依法不能认定为自首。被害方对引发本案有一定过错，可对覃某、石某酌情从轻处罚。原审判决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覃某、石某上诉要求从轻处罚的理由不能成立。

4.二审定案结论
广西壮族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一）项作出如下裁定：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七）解说
1.本案的第一个焦点是定性问题。到底是定故意杀人罪，还是定故意伤害罪，在审理过程中存在两种意见：一种意见认为，本案并非预谋杀人，但从覃某捅刺被害人徐某的部位、力度来看，覃某有非法剥夺被害人生命的故意和行为，覃某持刀猛捅被害人徐某的要害部位左胸部一刀，创口深达胸腔，当场造成徐某心脏损伤死亡，证明覃某杀人用力之大，其明知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他人死亡的结果，并且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是间接故意杀人，覃某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石某作为共犯，其行为也构成故意杀人罪。另一种意见认为，覃某、石某与亲属覃某2等人到徐某家索要医药费，其主观上只有伤害他人身体的故意，对造成徐某死亡结果的发生，其主观上既不希望，也不放任，而是一种过失的心理态度，是故意伤害致死。笔者认为第二种意见是正确的。
所谓间接故意杀人，是指行为人已经预见到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他人死亡的后果，却对这种后果持放任态度，以致造成被害人死亡。被害人的死亡是他的意料之中，并不违背其本意。而本案的情况则不同。虽然覃某持刀猛捅被害人徐某的要害部位左胸部一刀，当场造成徐某心脏损伤死亡，似乎覃某明知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他人死亡的结果，并且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但本案的发生是被告人覃某、石某与亲属覃某2等人到徐某家索要医药费，覃某主观上并没有杀人的故意，至于到了徐某家与被害人发生争吵、扭打，被告人覃某只持平南小刀捅了徐某左胸部一刀，造成了徐某的死亡，是其没有预料到的，如果其有剥夺他人生命的故意，就会连续持刀不计后果的朝徐某身上猛捅，直至徐某死亡，所以覃某主观上只有伤害他人身体的故意，其只持刀捅了徐某左胸部一刀，对造成徐某死亡结果的发生，其主观上既不希望，也不放任，而是一种过失的心理态度，因而，覃某、石某的行为只构成故意伤害罪。
2.本案的第二个焦点是自首问题。石某的行为是否构成自首，在审理过程中。存在两种意见。一种意见认为，石某犯罪后与覃某到公安机关投案，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虽有反复，也构成了自首。另一种意见认为，石某犯罪后与覃某到公安机关投案，石某第一次在公安机关讯问中却帮覃某顶罪，供述自己一个人持水果刀伤害徐某致死，隐瞒事实真相，石某在第二次讯问中才如实供述其参与伤害的事实，石某不如实供述其与同案人覃某的犯罪事实，不构成自首。笔者赞同第二种意见。所谓自首，是指犯罪嫌疑人犯罪以后，自动投案，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的行为。自首必须同时具备两个条件，一是犯罪嫌疑人必须自动投案，二是犯罪嫌疑人必须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本案石某犯罪后虽然与覃某到公安机关投案，但石某第一次在公安机关讯问中却帮覃某顶罪，供述自己一个人持水果刀伤害徐某致死，隐瞒事实真相，不如实供述其与同案人覃某的犯罪事实，石某在第二次讯问中才如实供述其参与伤害的事实，石某不如实供述其与他人的犯罪事实，不具备自首必须的两个条件，其行为不构成自首。
3.本案的第三个焦点是主犯问题。被告人石某的行为是否构成主犯，在审理过程中存在两种意见：一种意见认为，被告人石某积极持水果刀参与本案，也持刀捅伤了被害人，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是主犯。另一种意见认为，被告人石某虽然积极持水果刀参与本案，也持刀捅伤了被害人，但在共同犯罪中，石某没有伤害徐某，起次要作用，是从犯。笔者认为第二种意见是正确的。
所谓主犯，是指在组织、领导犯罪集团进行犯罪活动的或者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的；所谓从犯，是指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或者辅助作用的。石某虽然积极持水果刀参与本案，也持刀捅伤了被害人，但在共同犯罪中，石某没有组织、指挥他人进行犯罪活动，也不是伤害徐某的凶手，明显起次要作用，符合从犯的特征，是从犯，认定其是主犯没有法律依据。
（韦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