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判决书字号
一审判决书：北京市石景山区人民法院（2002）石民初字第100号。
二审判决书：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2003）一中民终字第8199号。

2.案由：储蓄合同纠纷。

3.诉讼双方
原告（上诉人）：周某，男，1958年出生，汉族，无业，住石景山区。
诉讼代理人：付某，女，1976年出生，汉族，北京大学法学院学生，住北京市。
诉讼代理人：高某，男，1973年出生，汉族，北京大学学生，住北京市。
被告（被上诉人）：中国建设银行石景山支行。
法定代表人：张某，行长。
诉讼代理人：王某，男，1971年出生，汉族，该行办公室副主任，住石景山区。
诉讼代理人：丁然，北京市尚荣信律师事务所律师。

4.审级：二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一审法院：北京市石景山区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张鹏；审判员：吴淑嫦；人民陪审员：冯凤增。
二审法院：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张佩瑶；代理审判员：肖伟、刘彧。

6.审结时间
一审审结时间：2003年3月28日。
二审审结时间：2003年12月29日。

1.一审诉辩主张
（1）原告诉称：2001年6月9日，原告在被告处存款30000元，同时领取中国建设银行储蓄卡。此后，原告陆续在该账户中存取款项，截至被他人盗取时账户余额为154957.7元。2002年4月15日，原告中国建设银行卡被盗。同年4月16日盗窃者在北京市建设银行自动柜员机分3次盗取现金4201元，后又在河北省石家庄建设银行自强路支行分两次盗取现金150750元，其中第一次盗取10050元，第二次盗取140700元。根据中国人民银行、中国建设银行的相关规定，对于50000元以上的大额取款，银行的柜台操作员应当认真核对持卡人的有效身份证件，并经负责人核对后才能付款。但是被告工作人员严重违反操作规程，没有按照既定规程认真审核持卡人提供的有效身份证件，致使原告的储蓄卡一次性被盗取140700元。现诉至法院，要求被告：1）赔偿原告经济损失140700元及自2002年4月16日到被告实际给付之日止的利息；2）承担本案诉讼费用。
（2）被告辩称：首先，根据侵权主体及行为地的有关规定，被告并非本案合格主体；其次，我方提供的制式合同中的格式条款并未违反法律规定，不属于无效条款；最后，本案损害事实的发生是由于原告未能妥善保管密码和及时挂失所导致，银行在办理储蓄业务中不存在任何过错。因此，原告应当就其丢失储蓄卡及泄露密码所产生的经济损失自行承担赔偿责任，故不同意原告的诉讼请求。

2.一审事实和证据
北京市石景山区人民法院经公开审理查明：2001年6月14日，原告在被告处领取并填写了“中国建设银行北京市分行电子货币申请表”（以下简称申请表），并经被告确认，同日领取中国建设银行储蓄卡1张及密码信封。申请表中载明：储蓄卡是中国建设银行龙卡的磁卡新品种，是客户在中国建设银行发卡机构申请并存款时，领到的可长期使用、不具备透支功能的电子结算凭证，持卡人存款时即可领卡及密码，先存款后支用，不许透支，不用担保，必须联网使用；储蓄卡必须在中国建设银行北京市分行联网的储蓄所、联网的ATM自动柜员机和装有转账POS的特约商户使用；储蓄卡凭私人密码使用，发卡网点提供给客户的首次密码由本行计算机加密后自动生成并打印在密码信封内；储蓄卡不得转让或转借，须牢记并妥善保管私人密码，因密码保管不善造成的经济损失由持卡人自负；乙方（指原告，下同）领到卡后，应立即在背面签名栏写上姓名，不得涂改，否则因此产生的后果由乙方负责；乙方的储蓄卡遗失后发生经济损失的，如有下列情况之一，甲方（指被告，下同）不承担责任，包括：乙方未办妥书面挂失手续或挂失起1小时内发生经济损失；乙方的卡与密码同时遗失。
原告取得中国建设银行储蓄卡及该卡密码信封后，交与王某1（原告系其姐夫）。此后，原告到发卡银行重新补办该储蓄卡（卡号：4XXXXXXXXXXXXXXXXX8），并再次将该卡、密码信封分别给付王某1使用。
2002年4月，王某1持有该卡期间因未妥善保管，致使磁卡、密码被他人取得。2002年4月17日，王某1已被金融机构告知其申请的交通银行卡被他人盗取，并在其后查找原告中国建设银行储蓄卡及该卡密码信封，发现已经被他人窃取为由将此事告知原告。同日，原告办理了挂失手续。原告填写的中国建设银行北京分行储蓄挂失申请书中载明：存款人周某、存款人证件号码4XXXXXXXXXXXXX3、卡号4XXXXXXXXXXXXXXXXX8。2002年4月19日，王某1以2002年4月15日晚，其内衣内2张卡被盗，且卡内存款已经被取走207000元为由向公安机关报案，现该案尚未侦破。
2002年4月16日，有人在中国建设银行石家庄市自强支行（以下简称自强支行）储蓄专柜，凭卡号为4XXXXXXXXXXXXXXXXX8的中国建设银行储蓄卡及该卡密码一次性支取了存款140000元，同时自强支行依据储蓄卡异地交易的有关规定，从该账户内划取700元手续费。取款人填写的储蓄取款凭条中载明：户名周某，身份证件号码3XXXXXXXXXXXX51，代办人姓名方某、身份证件号码3XXXXXXXXXXXX11，账号4XXXXXXXXXXXXXXXXX8。
本案审理过程中，本院经原告方申请，向事发地自强支行储蓄专柜调取有关证据，该行就涉及本案的持卡异地代理取款的身份证件审查操作程序为：首先由取款人填写取款凭条，然后由取款人持存款人及本人的身份证件，并由取款人提供户名，营业人员将存款人身份证件按位数核对后，再依次审核取款人身份证号及身份证照片与其本人是否一致。另查：因中国建设银行内部网络原因，在异地卡交易的情况下，自强支行储蓄专柜的计算机交易系统无法显示存款人户名及身份证件号码。
1997年9月1日，中国人民银行银发[1997]363号即《关于加强金融机构个人存取款业务管理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第六条载明：办理个人存取款业务的金融机构对一日一次性从其储蓄账户提取人民币现金5万元以上（不含5万元）的，储蓄机构柜台人员必须要求取款人提供有效身份证件，并经储蓄机构负责人审核后予以支付。同年9月19日，中国建设银行《关于转发中国人民银行〈关于加强金融机构个人存取款业务管理的通知〉的通知》第五条规定：储蓄机构对一日一次性从储蓄账户提取人民币现金5万元（不含5万元）以上的，必须在取款凭证上登记取款人的有效身份证件并经储蓄机构负责人签字后方可支付。1999年3月，中国人民银行《关于储蓄存单、存折密码更换手续有关问题的批复》中载明：储蓄机构对储户提供的身份证明只进行形式审查，即审查身份证明所用材料和记载内容在表面上是否符合身份证明管理部门的规定。储蓄机构不负有鉴别身份证明真伪的责任。2000年，中国人民银行办公厅银办函[2000]816号即《关于个人存取款业务管理有关问题的批复》载明：《通知》第6条规定的“办理个人存取款业务的金融机构对一日一次性从储蓄账户提取现金5万元（不含5万元）以上的，储蓄机构柜台人员必须要求取款人提供有效身份证件，并经储蓄机构负责人审核后予以支付”中的“审核”是指取款人提供的身份证件姓名是否与存单、存折姓名一致。

3.一审判案理由
北京市石景山区人民法院认为：储蓄合同是存款人与存款机构约定存款人将其金钱存入存款机构，存款机构依存款人的要求向存款人支付本金及相应利息的合同。原告在被告处填写了申请表，申请了中国建设银行储蓄卡，经被告确认后，存入相应货币并随折领取了中国建设银行储蓄卡及密码信封，原、被告之间形成了储蓄合同法律关系。因此申请表中载明的相关内容，应作为约束储蓄合同双方在通过中国建设银行储蓄卡作为交易载体进行储蓄业务过程中的合同权利、义务条款。
《中国建设银行北京市分行电子货币章程》中载明：持卡人存款时即可领卡及密码，必须联网使用；储蓄卡必须在中国建设银行北京市分行联网的储蓄所、联网的ATM自动柜员机和装有转账的POS的特约商户使用。上述条款足以表明中国建设银行储蓄卡具有的交易特点和用途，即持卡人依据合同约定可以通过与发卡银行联网的其他储蓄机构实现合同目的。由此可见，在电子货币化的业务中通过中国建设银行储蓄卡进行储蓄的特有交易方式，应视为持卡人与发卡银行约定由第三人代发卡银行向持卡人履行合同义务，当第三人不履行或者不适当履行时，应由合同相对方即发卡银行承担违约责任。
本案的焦点问题即被告是否履行了应尽的身份证件审查义务，原告对于储蓄卡及其密码信封泄露是否承担相应的违约责任以及双方责任比例的划分。首先，双方当事人在储蓄合同中未约定金融机构具有审查身份证件的合同义务，但应当指出的是金融机构管理部门的有关规定是规范、管理金融机构从事金融业务的约束性文件，亦应当成为金融机构履行的法定义务。依据中国人民银行的有关规定，在特定的交易情形下有效身份证件亦应作为被告审核的对象。其次，审查身份证件的目的无疑是保障存款人的利益和交易的安全，这应当为储蓄合同双方所公知。发卡银行要求存款人签订储蓄合同时，预留正确的身份证件内容，正是为了实现上述目的即便于正确审查身份证件内容是否与存款人本人身份一致。身份证件的内容包括姓名及身份证号码等要素，其中身份证号码具有惟一性的特点，是保障交易安全的重要认证对象。因此根据诚实信用原则，除姓名外，身份证件中的身份证件号码同样应当成为金融机构审查的要素。本案中，中国建设银行自强支行作为付款银行，由于金融机构内部网络技术性问题导致原告预留的身份证件姓名及号码无法在计算机交易系统操作平台上显示，致使付款银行无法审查存款人的身份证件姓名及号码，应属于金融机构未履行其承担的法定义务。另取款凭条中载明的存款人周某的身份证号码与其本人真实的身份证件所载相应内容明显不相符合。因此，由于付款银行在审核身份证件过程中缺省了对存款人身份证件上的姓名及号码的审核程序，且上述行为与原告存款被他人支取存在直接的因果关系，被告应当承担相应的民事赔偿责任。
被告提出电脑操作系统无法显示相应信息系现有技术水平所致，并非由于网络故障原因的抗辩意见，因上述事实的产生属于金融机构的内部问题，不能免除其应当履行的法定义务，对外亦不得对抗第三人，因此被告以上述事实主张免责的抗辩理由不能成立。被告提供的格式合同条款中免责条款的效力问题是决定其是否承担赔偿责任的关键因素，因此亦值得分析。该合同中约定：如有下列情况之一的，发卡银行不承担责任，包括持卡人未办妥书面挂失手续或挂失起1小时内发生经济损失；卡与密码同时遗失。针对本案而言，上述格式合同的条款无疑免除了被告方因未适当审核身份证件而产生的相应责任，从而增加了储蓄卡用户存款被他人支取的风险程度，故上述条款应属无效。
根据储蓄卡具有的货币电子化特有交易特点，磁卡账号与磁卡密码共同形成电脑交易系统确认存款人身份的认证手段，因此成为确保存、取款等各种交易安全的十分重要的因素。磁卡密码由计算机自动生成且只有本人知悉，密码一旦确定和输入，非经复杂的破译程序不可再现，除非本人出于故意或过失泄密，他人不可能知晓。基于上述原因，发卡银行已经在其银行储蓄卡章程中向持卡人作出了关于密码的重要性及泄密责任的充分说明，原告应当知晓将密码泄露所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但原告在领取储蓄卡和该卡密码信封后，将其交与王某1已经违反了储蓄合同约定。此后王某1未尽到妥善保管义务，致使磁卡与密码被他人取得，原告亦应自负就其授意他人使用其磁卡及密码所产生的风险和后果。因此，原告作为持卡人在使用储蓄卡期间具有重大过失，存在不适当履行合同义务的违约情形，亦应承担相应的违约责任。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认定由于存款人自身过失导致磁卡及密码被他人取得以及被告未充分履行身份证件审核义务，二者共同导致损害事实的产生，因此原、被告对于存款被划均具有一定的责任，问题在于双方各自的责任程度。首先，根据中国建设银行储蓄卡章程的相应规定，凡使用密码进行交易，发卡机构均视其为本人所为。根据交易凭证显示，计算机交易系统已经确认了原告储蓄卡账号及密码，并且交易成功，应当视为发卡银行已经正确为储户履行了付款义务，对上述交易程序不应承担任何责任。其次，本案中存款人身份证件、磁卡及密码共同构成了交易认证对象，其中后者具有秘密性和惟一性的特点。计算机系统收到指令并经确认无误后，将自动进行交易。正是基于以上的金融电子化的技术性特点，磁卡及密码对于实现交易安全的作用显然大于身份证件。最后，发卡银行应当履行的身份证验证也只能是形式上的审查，即检查身份证件在表面上是否符合规定。但计算机系统对储户磁卡及密码认证程序的识别，将属于实质性审查，无疑将成为交易的关键步骤。由此可以认定，储户对密码的保密义务明显大于发卡银行对身份证的审查义务，故原告对于存款被划所应承担的责任将明显大于被告的责任，本院将据此酌情确定被告应当赔偿的数额。

4.一审定案结论
北京市石景山区人民法院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四十条、第一百零七条、第一百二十条、第一百二十一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1）中国建设银行石景山支行于本判决生效后十五日内赔偿周某42210元。
（2）中国建设银行石景山支行于本判决生效后十五日内赔偿周某42210元的存款利息（自2002年4月16日开始至实际给付之日止，每日按照中国人民银行同期活期存款利率计算）。
（3）驳回周某其他诉讼请求。

1.上诉人诉称：原审判决认定部分事实不清，要求依法改判。

2.被上诉人辩称：原审判决正确，请维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