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部

1.判决书字号：河南省新野县人民法院（2000）新刑初字第154号。

2.案由：马某故意伤害案。

3.诉讼双方
公诉机关：新野县人民检察院，检察员乔建周、赵向。
被告人：马某，男，20岁，汉族，河南省新野县人，农民。2000年5月4日因本案被逮捕。
辩护人：高新飞，南阳同心德律师事务所律师。
张某，被告人马某之舅。

4.审级：一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审判机关：河南省新野县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张晓静；人民陪审员：鲁淑君、鲁德箴。

6.审结时间：2000年10月24日。

（二）诉辩主张

1.河南省新野县人民检察院指控称
2000年4月18日下午1时40分左右，新野县科源技校男生宿舍学生正在午休时，电脑班学生王某因怀疑被告人马某偷了他的鞋，上前质问马某，两人因此发生口角，王某拿木棍打了马某两下，并上到马某的床上，抓住马某的头发，要拽他下去，马某摸出床铺下的匕首说：“你再打我，跟你拼命！”王某说：“你拿刀，我就怕你了?”王某又用拳头照马某的头上打了两下，马某遂用匕首向王某胸腹部猛刺两下，将王某刺倒在床上。案件发生后，马某让宿舍的学生去喊校长，校长派人将王某送往医院，经抢救无效，王某于当日下午3时左右死亡。马某作案后，被校长带到办公室，并打110报警，公安人员到场后，马某归案。
公诉机关认为，被告人马某的行为构成了故意伤害罪，但被告人犯罪后到有关单位投案，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六十七条第一款之规定，系自首，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提请依法惩处。

2.被告人的答辩及其辩护人的辩护意见
被告人马某对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请求减轻处罚。
其辩护人提出如下辩护意见：被告人马某属于正当防卫，不构成故意伤害罪，建议宣告马某无罪。

（三）事实和证据
河南省新野县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
2000年4月18日下午1时40分左右，新野县科源技校男生宿舍学生正在午休时，该校电脑班学生王某无端怀疑同在校学习的马某偷了他的鞋，手持木棍到正在午休的马某床前，上前质问睡在上铺的马某，并用木棍打了马某两下，王某又扔掉木棍，上到马某床上，抓住马某的头发，拽其下床，并用拳头在马某头上打了两下。马某摸出床铺下的匕首说：“你再打一下，我和你拼命！”王某说：“你拿刀，我就怕你了?”马某说：“你再打一下试试看。”王某又用拳头照马某的头上打了两下，马某遂用匕首向王某胸腹部猛刺两下，将王某刺倒在床上。马某立即让同宿舍的学生快去喊校长，校长赵某派人将王某送医院急救，并拨打110报警电话，被告人马某归案。王某抢救无效于当日下午3时死亡。经鉴定，王某系被他人持单刃锐器猛刺胸部造成上腔静脉破裂，失血性休克死亡。
案发后经调解，新野县科源技校已赔偿被害人王某亲属各项经济损失1万元，被告人马某赔偿被害人亲属各项经济损失3万元（已付5000元，余款分期付清）。
上述事实有下列证据证明：
1.马某在侦查阶段所作的用匕首扎王某的原因和事实过程的供述。
2.证人王某1、李某、康某、胡某、张某1的证言，分别证实王某殴打马某以及马某用匕首扎王某的原因和事实过程，并证实马某作案后喊校长的事实过程。
3.证人乔某、樊某的证言，证实马某借匕首的过程以及匕首的特征。
4.证人赵某的证言，证实案发后的现场以及抢救伤者和报案的事实经过。
5.匕首，证实作案工具的特征。
6.新野县公安局刑事技术鉴定书，证实被害人王某死亡的原因。
7.现场勘查笔录、现场方位图和图片，分别证实案发现场的方位、具体情况和方木棍的特征以及被害人王某死亡及损伤的情况。

（四）判案理由
河南省新野县人民法院根据上述事实和证据认为：
被告人马某在受到不法侵害时持匕首伤害他人，致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伤害罪。新野县人民检察院指控被告人马某犯故意伤害罪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依法予以支持。辩护人关于正当防卫的理由不能成立，依法不予采纳。被告人马某的行为属防卫过当，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且被告人马某犯罪后到有关单位投案，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罪行，系自首，依法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庭审中，被告人马某认罪态度较好，且庭前已就民事赔偿部分同被害人亲属达成调解协议，此情节在量刑时应予以考虑。

（五）定案结论
河南省新野县人民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十条第二款、第六十七条第一款之规定，判决如下：
马某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2000年4月18日起至2007年4月17日止）。
宣判后，被告人马某没有上诉，检察机关没有抗诉。

（六）解说
本案在处理过程中，对马某的行为在定性上有两种意见：一种意见认为，马某是为了使自己人身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第二种意见认为，马某之正当防卫的行为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被害人死亡的严重后果，构成故意伤害罪，应当负刑事责任。法院采纳了后一种意见。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条第一款规定：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第二款规定：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从以上规定可以看出，是否明显超过必要限度并造成重大损害，是区别防卫的合法与非法、正当与过当的一个标志。也就是说，正当防卫必须有一个限度条件。公民在行使正当防卫权利时，必须符合法定的条件，不允许超过必要的限度，不允许滥用防卫权利。防卫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是防卫过当，构成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所谓防卫过当，是指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行为。首先，防卫过当在客观上有危害性，在主观上有罪过性，从总体上说是一种非法侵害行为。这是它区别于正当防卫的本质特征，也是刑法规定防卫过当应当负刑事责任的依据。其次，防卫过当与正当防卫一样，都具有行为的防卫性，要成立防卫过当，也必须是在不法侵害正在进行，为了制止不法侵害保护合法权益，针对不法侵害人的前提下实施的。只是因为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了重大的损害，才使防卫由正当变为过当，合法变为非法，也正是由于这一特征，我国《刑法》规定对防卫过当应当减轻或免除处罚。
本案中，马某在受到不法侵害时，持匕首伤害他人，致人死亡，属防卫过当，构成故意伤害罪，应当负刑事责任。理由是：
1.马某在被他人用木棍、拳头无端侵害后，意欲制止这种不法行为，用匕首刺向不法侵害人，其行为具有防卫的性质。但是马某的这种防卫已经超过了必要限度，造成了不应有的社会危害。也就是说，他在制止不法侵害的同时，又给社会造成了危害，在保护合法权益的同时，又侵害了另一合法权益。因此，马某的行为属于防卫过当。
2.本案行为人的防卫行为超过必要限度可以从三个方面来分析：本案发生时行为人所采取的防卫手段、防卫强度及防卫现场所处的客观环境和形势。首先，行为人于案发前几天被他人打后就借了一把匕首防身。经过检验，这把匕首是锋利的，是足以致人重伤或死亡的工具；其次，从防卫的强度上看，行为人是手持匕首将已扔掉木棍、赤手空拳的王某刺死的，力量对比悬殊；再次，此案件的现场在学生的宿舍内，当时尚有多名学生在午休，被害人对其拳击殴打有被同学拉开的可能，不可能达到需要马某用匕首刺中被害人方能制止侵害行为的程度。
3.从行为人的主观心理状态上分析，行为人供述其拿匕首是为了刺伤王某以制止其不法侵害，从中可以看到，行为人已经预见其行为会造成危害结果而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显然已具备刑法意义上的罪过，其行为属于明显的故意伤害。
马某的防卫行为已经超过必要限度，属于防卫过当，构成故意伤害罪，应当负刑事责任。同时，法律规定在追究防卫过当行为时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并且马某在案发后即到有关单位投案，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系自首，依法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另一方面，马某认罪态度较好，且庭前已就民事赔偿部分同被害人亲属达成调解协议。以上诸情节在量刑时均应予以考虑。因此，新野县人民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处马某有期徒刑七年，定性准确，量刑适当。
（魏少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