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裁判书字号
一审判决书：铜川市中级人民法院（2013）铜中刑一初字第00014号判决书
二审裁判书：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2014）陕刑三终字第00094号刑事裁定书

2．案由
故意杀人案

3．诉讼双方
公诉机关：陕西省铜川市人民检察院，检察员杜晓艳
被告人（上诉人）：周某2，男。
辩护人：宋林科，陕西宋林科律师事务所律师。

4.审级：二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一审法院：铜川市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仝伟；审判员：范芳、韩永乐。
二审法院：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赵明华；审判员：贺小娟、王立

6．审结时间：
一审审结时间：2014年3月20日
二审审结时间：2014年5月21日

1．一审诉辩主张
公诉机关指控称周某2因赡养其母赵某的事情多次找兄嫂和村上领导解决未果，便产生了轻生的念头。2011年6月6日下午，因无处居住，周某2把赵某背放到村长黄某家门口东侧的水泥地面上，后在铜川市王益区王家河矿部一私人处购买一塑料壶汽油，于当晚7时许将汽油浇在赵某和自己身上，用打火机点燃自焚，被村民发现后扑灭，周某2、赵某被送往矿医院救治。6月7日赵某因救治无效死亡。经鉴定死者赵某系生前烧死。
铜川市人民检察院认为，被告人周某2的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被告辩称对指控的犯罪事实没有异议，但认为自己不构成故意杀人罪。
辩护人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无异议，但认为对周某2量刑时有以下情节应予考虑：1、当周某2因无力赡养被害人而提出轻生之念时，被害人亦有死念，是导致本案发生的原因。2、被告人的犯罪动机不是卑劣险恶，主观恶性和人身危险性小。3、被告人认罪态度好、悔罪态度真诚。

2.一审事实和证据
铜川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被告人周某2系被害人赵某（殁年79岁）之子。周某2常年在外打工，赵某与其另一儿子周某一起生活。2011年5、6月间，周某2回到家乡，后租住在本村一村民家，赵某遂与周某2住在一起。房东因周母年高多病，不愿继续租房给周。周某2因无处居住，且与其兄嫂和村上领导就赡养老人一事协商未果，便产生轻生之念。2011年6月6日下午，周某2将赵某从所租房内背至其村委会主任黄某家门口东侧水泥地面上。后周某2在铜川市王益区王家河矿部一私人处购得一塑料壶汽油，于当晚7时许将汽油浇在赵某和自己身上，并用打火机点燃。村民发现后将二人身上之火扑灭，并将周某2、赵某送往铜川矿务局医院救治。2011年6月7日，赵某死亡。经鉴定死者赵某系生前烧死。
上述事实有下列证据证明：
1、接受刑事案件登记表、王家河派出所接处警情况登记表证明，2011年6月6日19时许，王家河村村委会主任黄某报案称，村民周某2用汽油将本人和其母亲赵某烧伤。
2、现场勘验检查笔录证明，现场位于铜川市王益区王家河乡王家河村101号黄某家门口东侧地面。中心现场位于黄某家库房东侧地面，呈南北走向，路面宽8.3米，系水泥地面。水泥路面东侧有10.5X2.1米范围内铺有绿色地砖，黄某家库房墙向东5.5米处，南侧土崖向北2.5米处有3.1X2.6米范围内地面上有蓝黄相间方格塑料单及碳化的棉制品（呈半融化状），棉制品向东0.6米处有一只布鞋，碳化物向北0.88米处有一只塑料盖，绿色地砖上撒落有黄土。黄某家库房东墙向北1.7米处紧靠墙根堆有两袋面粉，上面面粉部分碳化，编织袋融化，紧挨面粉东侧0.7米X1.02米范围内有许多灰渣，面粉北侧埋有一只碳化的布鞋，灰渣下方盖有两根木拐杖、一个锅盔馍，绿色毛衣，蓝色线衣，豆绿色外套均已烧焦碳化，衣服南侧有碳化的扫帚、草帽。扫帚向东0.2米处有一把香蕉。面粉向北1.2米处有一堆灰渣。
3、法医学尸体检验鉴定书及照片证明，尸表检验可见，死者赵某头面部皮肤大面积广泛性深Ⅱ度烧伤，部分毛发烧焦、炭化，颜面肿胀明显，双侧耳廓边沿Ⅲ度烧伤萎缩炭化，双侧面颊及下颌部表皮脱落呈鲜红色。颈部皮肤大面积广泛性浅Ⅱ度至深Ⅱ度烧伤。胸腹部皮肤大面积广泛性深Ⅱ度烧伤，以左侧为著，面积为55.0X60.0cm。腰背部皮肤大面积广泛性浅Ⅱ度至深Ⅱ度烧伤。左上肢皮肤广泛性浅Ⅱ度烧伤，以外侧背侧为著，右上肢广泛性浅Ⅱ度烧伤，以肩外侧、肘内侧、右手为著，左侧下肢大面积广泛性浅Ⅱ度烧伤，以左股前侧、外侧、左足背为著。右下肢广泛性浅Ⅱ度烧伤，以右股上段前侧、中下段前内侧、右足背为著，烧伤创面部分表皮脱落、部分水泡形成。解剖检验可见，头皮肿胀呈淡黄色改变，头皮下有大量渗出液。鉴定意见为死者赵某系生前烧死。
4、赵某住院病历在卷。
5、周某2住院病历及病情诊断书在卷。
6、法医DNA检验鉴定书证明，在排除同卵双胞胎情况下，赵某为周某2、周某2生物学母亲的可能性大于99.9999%。
7、物证烧毁的塑料壶一个及照片，壶盖一个及照片在开庭中出示，被告人当庭辨认无异议。
8、证人证言
（1）证人李某（周某2之嫂）证言证明，2011年6月6日晚上7、8点，她在王家河磨面房遇到郭某，二人说起她婆婆赵某在哪住的问题。这时见到周某2从对面桥上过来，手中提了一个白色塑料壶。郭某喊周某2，周某2不吭声就往他住的地方去了。周某2住的地方在磨面房背后上面。周某2上去后，就喊"不活了"，并把壶里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浇。她和郭某就赶紧上去往周某2跟前走。她上去后，见到赵某在地上被子上坐着，周某2靠在赵某跟前。这时周某2把打火机点着，突然周、赵两人身上全着火了。周某2从坡上滚下去了。她和郭某赶紧从村主任家弄水把赵某身上火扑灭了，赵某浑身都是伤。周某2滚下去后，不知谁帮忙把火弄灭了。这时，村委会主任等好多人都来了，打了120、110报警，把人送到医院。又证，赵某以前是在周某家里住，后来过不到一块，弟兄几个有些推，后来就和周某2一起住，周某2是租别人的房住。婆婆赵某最近身体不太好，房东害怕赵某死在自己房里，就不让住。周某2嫌没人养他妈，不想活了，点火烧了他和他妈。事发时，她能确定周某2提的壶里有东西，当时还以为是醋，后来想到应该是油。
（2）证人方某证言证明，2011年6月6日下午6点左右，一个中年人到他在王家河老矿部水厂门口的"醉仙阁"门面房，说是要买汽油给摩托车加。中年人还买了他一个白色塑料壶，并让把壶装满汽油。装满后，过称算了19.8元，加上壶5元钱共给了他25元钱。然后中年人就提着壶离开了。中年人大约有40岁，身高约1.7米，中等身材，本地口音。
（3）证人郭某（周某2姐夫）证言证明， 2011年6月6日下午7点多，他和李某正在王家河新村磨面房跟前说话。这时他看见周某2从对面过来，手中提了一只白塑料桶。他和周某2说话，周没吭声就往自己住的地方去了。周某2刚上到坡上，听到喊了句"我不活了！"听到这话，他感觉不对劲，就和李某赶紧上去往周某2跟前跑。当他俩跑上去时，见到岳母赵某在地上的棉被上坐着，周某2站在跟前。周某2把塑料桶里的液体往自己身上倒，紧接着搂着赵某并用打火机一点。只见火光一冲，周、赵二人全着火了。当时赵某浑身都被烧着了，被子也烧着了。他着急了，就赶紧跑到村委会主任黄某家里用桶装了水扑赵某身上的火，还有人把土往赵某身上弄，把火扑灭了。周某2从坡上滚下去了。这时好多人都来了，村委会主任等人都来了，打110、120报了警。后面就把周某2和赵某送到了矿务局医院。赵某在医院住了大约2天，医生说人不行了。他和周某2的哥把人拉回家，人就断气了。又证，周某2是因为家里矛盾而点火烧自己和母亲的。赵某原来和周某一块住。周某2打工回来也没地方住，也住在周某家。后不知啥原因，周某就把赵某和周某2从家里撵了出来。周某2就租了一家房子，让赵某一块住。后来听周某2说房东不想让赵某住，因为赵某年龄太大了。周某2弟兄几个因为赡养老人的事相互扯皮闹得不太好。他想，周某2是因没能力赡养老人才产生不想活的念头的。
（4）证人秦某（王家河村支书）证言证明，周某2是他村村民。出事的头一天晚上，周某2和李某来他家说老人的事情。他对李某说，让李某把周某2的妈管上。李某说家里地方没收拾，收拾好让周某2和老人一块来住。周某2说自己坚决不去。李某说周某2不住，她就不管老人。说后他们就离开了他家。周某2曾给他说过周母没人管的事情。他知道村委会主任黄某也给周某2兄妹做过工作，就周母赡养问题进行过协商，周的兄妹都不愿意赡养老人。又证，周某2没地方住，周母没人管。周某2租的房子，房东嫌周母年龄大，怕死到自己家里便不让住。事后听说，周某2不想活了，就用汽油浇在自己和其母身上，将汽油点燃，后被村民将火扑灭。
（5）证人黄某（王家河村村委会主任）证言证明，周某2用汽油浇在自己和其母身上他没看见。当时，他看见天空中冒有一股黑烟，就往冒黑烟的方向跑了过去。他看见周母赵某在地上躺着，身上着着火，周某2全身也着着火。他用旁边的扫把扑打赵某身上的火。周某2的姐夫郭某用水往赵某身上浇也在救火。周某2打滚滚到坡下边。当时也有人扑打周某2身上的火，具体谁帮忙记不起来了。又证，事前，关于周母赵某的扶养和没地方住的问题，周某2和郭某来村上找过他和其他村干部。周某坚决不让周某2和其母在家住，村上协调了好几次都没协调成。周某2和其母被周某撵出家里后，就在村上租了个房子住。房东嫌周母年龄大、有病，害怕死在自家就不让周某2和周母住。他想，周某2没地方住，也没经济来源，才导致周做上面的事情。
（6）证人周某2（周某2之兄）证言证明，案发后家里人打电话，他才知道周某2用汽油浇在母亲赵某和自己身上并点燃的事情。又证，周某2身上烧的重，赵某脑部有部分烧伤，脸能看清。赵某生前心脏不好、气短，有80岁了，开始一直跟周某在一起生活。他父母离婚有大约20年了，他养父亲，周某养母亲。后来，周某2打工回来也在周某家住。不知因啥原因，周某不让其母和周某2住了。周某2和其母就在外边租了房子。
9、被告人周某2供述证明，他兄弟四人，自己一直在外打工。母亲赵某在三哥周某家住。他打工回来没地方住，就在本村陈发兵家租住，白天在外打工。赵某知道他回家，就到他租住处。他没办法，就去找村委会主任，让村委会主任调解让他哥们把母亲赵某管上。村委会主任找周的大嫂李某。李某要管他母亲，征求他母亲的意见时，母亲却说要考虑一下再说。后来再没人管了。他母亲年龄大了，房东害怕死到自家，就让周某2往外搬。2011年6月6日下午，他没有办法，就把母亲搬到房东院子，把被子放在地上，让其母坐在被子上。他到街上买了几瓶啤酒喝了。回家后看见其母还在院子坐着，没人管。他想让法院判其兄弟们管老人但他没有钱，就想着不活了。他在矿部桥头一个卖汽油的门面房内花25元买了一壶汽油。他提着汽油回到住处，先把汽油倒在被子上，又将汽油倒在其身上，把剩下的汽油倒在其母身上。他对母亲说："我不活了，咱俩走。"这时，他大嫂来了，并骂他啥东西。他就把打火机点着往地上一扔，一下就把地上的汽油引着，他和他母亲身上的汽油也引着了。后面的事情想不起来了。又供，其实他哥嫂对他母亲好着哩。谁知他一回来，刚租下住处，其母就跑到他的住处。他找村委会主任，但他的兄弟姊妹叫不到场。后来他大嫂要管老人，其母说考虑一下。就这样别人就不管老人了。他自己没有结婚，也无住处。母亲年龄大了，房东不让住，他无法管老人，别人也不管，就想着不活了，还不如和老人一起死了。
10、常住人口信息表证明，周某2，男，1974年4月16日出生。

3.一审判案理由
铜川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周某2采用点燃汽油焚烧他人的方式杀死他人，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公诉机关指控周某2所犯罪名成立，应依法惩处。周某2杀害母亲，性质恶劣。但其归案后能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依法可从轻处罚。本案系因兄弟姊妹间赡养老人的家庭矛盾引发，被告人因生活所困无力赡养老人而产生自杀和杀人之念，其犯罪动机不属恶劣，被告人主观恶性不深、人身危险性较小，可酌情从轻处罚。对被告人辩解的其行为不构成故意杀人罪的意见，经查，周某2明知用火焚烧他人的行为会导致他人死亡结果的发生，买来汽油浇在他人身上并用火点燃，其行为符合故意杀人罪的构成要件，故对其辩解不予采纳；对辩护人提出的被害人有求死之念是导致本案发生的原因的意见，经查，在案证据只能证明周某2有轻生之念，而无证据证明被害人有求死之念，故对该意见不予采纳；对辩护人的其他辩护意见予以采纳。

4．一审定案结论
铜川市中级人民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五十六条第一款、第六十七条第三款之规定作出如下判决：
被告人周某2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