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部

1.判决书字号：江苏省徐州市泉山区人民法院（1995）泉民初字第785、786、787、788号。

2.案由：返还财产、赔偿损失纠纷。

3.诉讼双方
原告：朱某，男，1956年生，汉族，徐州市永庆耐火材料厂经理，住徐州市。
原告：朱某1（系朱某之子），男，1982年10月25日生，汉族，现在徐州市第五中学初二就读，住址同上。
原告：张某，男，1946年出生，汉族，徐州市兴隆建发公司经理，住徐州市。
原告：张某1（系张某之女），女，1982年5月21日生，汉族，现在徐州市第五中学初二就读，住址同上。
原告：段某，女，1962年生，汉族，徐州市淮海玻璃有限公司经理，住徐州市。
原告：王某（系段某之女），女，1982年5月27日生，汉族，现在徐州市第五中学初二就读，住址同上。
原告：张某2，男1951年生，汉族，徐州市自来水公司工人，住徐州市。
原告：张某3（系张某2之子），男，1982年3月19日生，汉族，现在徐州市第五中学初二借读，住址同上。
诉讼代理人：刘守新，徐州市对外经济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张某4，男，1950年生，汉族，徐州市电业局停薪留职工人，住徐州市。
诉讼代理人：孙洪恩，徐州铜山县第二律师事务所律师。

4.审级：一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审判机关：徐州市泉山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张爱民；审判员：张春；代理审判员：袁雪柏。

6.审结时间：1995年11月30日。

（二）诉辩主张

1.原告朱某、张某、段某、张某2诉称：1994年3月，我们相信被告张某4的广告，将我们的子女张某1、朱某1、王某、张某3送至被告开办的“清华大学少年预科辅导班”学习，由被告对子女进行业余辅导。同年10月，张某4提出要进行全日制教学，保证让学生在二年半时间内结束初、高中全部课程，并教完大学一年级数学课程；按他的要求我们为子女辞掉学籍，并为每个学生再交学费人民币20000元。并且签订了包括以上内容的“高考合同卡”。后张某4将四学生送至求实中学就读，并迫使我们与其签订将高考时间推迟到1998年7月的“补充协议”。孩子们由于跟不上功课，被迫回家。为了落实孩子的学籍，我们耽误了工作，故要求被告张某4返还学费、赔偿损失共计人民币677944.15元。

原告朱某1、张某1、王某、张某3诉称：我们原先在校时成绩都很好，后看到被告的广告来世春中学上课。按被告要求，我们辞去原学籍。被告课程进展太快，我们无法接受，成绩大大下降。后来，被告将我们送至求实中学就读。现我们无学可上，精神压力很大，要求被告张某4解决学籍并赔偿精神损失。

2.被告辩称：二次签协议都是家长自愿的，如四学生继续在世春中学就读，我可以解决学籍问题；如要退出，扣减已用费用之后，余款可退回，其他损失拒绝赔偿。

（三）事实和证据
经审理查明：1994年3月，被告张某4未经任何部门批准，擅自开办“清华大学少年预科辅导班”，原告朱某1、张某1、王某、张某3报名参加学习（当时四家长共交学费人民币19680元，后被告张某4退还11000元）。1994年10月，张某4提出由业余辅导改为全日制学习，许诺保证让四学生在二年半时间内结束初、高中课程，进而参加1996年高考，并要求学生辞掉原学籍。以上内容在“家长会纲要”上均有反映。之后，原、被告签订“高考合同卡”，四家长为四学生退掉原学籍，并重新交纳学费人民币20000元，共计人民币80000元。1995年7月，四学生参加当年初中考高中五门功课测试，总分在133分至199分之间，家长遂与张某4交涉。张某4于1995年8月25日将四学生送往求实中学借读，并于1995年8月26日迫使家长与其签订“补充协议”，将高考时间推至1998年7月。后四学生因功课达不到要求，被迫回家。四家长多次要求被告张某4解决学籍问题未果，遂于1995年9月起诉来院，要求张某4解决学生学籍问题并退还学费、赔偿损失。
上述事实有下列证据证明：
1.当事人的陈述。
2.证人证言。
3.徐州市教育局（93）29号文件，原告提交的“家长会纪要”、“补充协议”等。

（四）判案理由
徐州市泉山区人民法院四案合一公开审理后认为：受教育权是我国公民的一项基本权利，对未成年人实施九年制义务教育是我国《教育法》明文规定的。被告张某4无视法律，收取高教学费，擅自办学，使四学生退出原学籍，严重侵害了原告朱某1、张某1、王某、张某3的受教育权。被告张某4与原告朱某、张某、段某、张某2所订的合同，其内容违反了国家法律规定，应为无效合同。被告张某4应将原告朱某、张某、段某、张某2支付的学费返还，并应对由此造成的间接损失负赔偿责任。

（五）定案结论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四十六条、《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五十八条第一款第（五）项、第二款、第六十一条第一款，《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第二十五第三款、第二十七条、第七十六条，《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第四十六条、第四十七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1.被告张某4返还原告张某1、张某学费22360元，朱某1、朱某学费22360元，王某、段某学费22360元，张某3、张某2学费21600元；赔偿原告张某1、朱某1、王某、张某3重新择校就读费用每人2400元，求实中学就读费用每人705元，补习费用每人550元，合计人民币103300元。
2.被告张某4赔偿张某1、朱某1、王某、张某3精神抚慰金每人1000元，计人民币4000元。
3.被告张某4赔偿原告张某、朱某、段某、张某2误工损失每人3000元，计人民币12000元。
案件诉讼费四案合计人民币11860元，由被告张某4负担。
上述判决公开宣判后，原、被告双方均未上诉，并自动履行了判决内容。

（六）解说
本案焦点在于诉讼主体及客体的确认、被告张某4非法办学行为究竟是否构成诈骗罪、以及如不构成又应承担何种民事责任。
关于诉讼主体，起初有二种意见：一种意见主张，四学生因受教育权受到侵害，被迫失学，且精神上亦受伤害，所以四学生确为原告。但由于四学生均为未满18周岁的少年，故学生家长应作为法定代理人参加诉讼。另一种意见认为，四学生为原告无异议，但是家长为学生支付了巨额学费，影响了正常工作，造成经济上的损失，而且有赔偿损失诉讼请求，应也列为原告。法院倾向于第二个意见，即将学生和家长同时列为原告。
对于诉讼客体争议也较大。有意见认为被告侵害了家长的财产所有权和学生的人格尊严权（张多次让学生罚跪）；有意见认为被告侵害了学生的健康权（四学生精神受到伤害）。以上二种意见都有一定道理，但也存在一些片面性。第三种观点认为被告侵害的是公民的受教育权。根据宪法规定，公民有受教育的权利，张某4使四学生辞掉了原学籍，被迫失学，无法再受教育，这才是对四学生最主要、最严重的侵害。法院更赞同这个观点。因此，本案侵害的客体确认为财产所有权和受教育权。
本案另一焦点是：张某4的行为是否构成诈骗罪。在审理初期，有同志认为张某4未经任何部门批准，擅自非法办学，冒用清华大学之名，虚构了“清华大学少年预科班”，隐瞒真相，收取高达80000余元的巨额学费，已经构成诈骗罪，应移送公安部门立案审查，提起公诉。然而在全面分析案情之后，法院认为，虽然从表相上看张非法办学似乎具备了构成诈骗罪的要件，但他取得钱款后的行为不同于诈骗行为，张某4用夸大履行合同能力的方法，取得四学生家长信任与他们签订了“高考合同”之后，并没有携款逃之夭夭，也没有挥霍一空，而是部分地履行了合同——聘任教师，租用教室，亲为授课；并在家长对学生成绩提出异议后，采取了积极的补救措施，将学生送往求实中学借读。以上事实，说明张的行为尚未构成诈骗罪。
张某4非法办学，牟取暴利究竟是何种行为呢?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执行〈民法通则〉若干问题的意见（试行）》第六十八条规定：“一方当事人故意告知对方虚假情况，或者故意隐瞒真实情况，诱使对方当事人作出错误意思表示的，可以认定为欺诈行为。”张某4向学生家长许诺能让四学生在1996年参加高考，隐瞒了他办学系非法，其学生不能参加高考之真实情况，诱使学生家长作出为四学生辞掉了原学籍，并交纳高昂的学费的意思表示。因此，张某4与家长签订“高考合同”系欺诈行为，欺诈行为由于违背了民法规定的诚实信用原则，故为无效民事行为。根据《民法通则》第五十八条之规定，应属无效民事行为，从行为开始起就没有法律约束力。《民法通则》第六十一条规定：“民事行为被确认为无效或者被撤销后，当事人因该行为取得的财产，应当返还给受损失的一方。有过错的一方应当赔偿对方因此所受的损失，双方都有过错的，应当各自承担相应的责任。”根据以上规定，法院认为张某4应负下列民事责任：
1.返还财产（返还学费）。张某4收取每位学生20000元的学费应返还给家长，由于家长盲目轻信张的许诺为学生辞退学籍，亦有过错，故对家长关于学费利息的主张，法院不予支持。
2.赔偿损失。由于张某4使四学生失掉了学籍，又未能使四学生学习成绩达到原先的目标，故张某4应赔偿由此带来的经济及精神损失，包括重新择校费、借读费、补习费、精神抚慰金、家长误工损失费、案件受理费、诉讼保全费。
以上也是本案案由确立的依据。
（孟宪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