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部

1.裁判书字号
一审判决书：河南省叶县人民法院（1999）叶刑初字第130号。
二审裁定书：河南省平顶山市中级人民法院（2000）平刑终字第3号。

2.案由：穆某等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

3.诉讼双方
公诉机关：河南省叶县人民检察院，检察员余怀兰、孙会昭。
被告人（上诉人）：穆某（又名穆某1），男，62岁，汉族，河南省叶县人。因本案于1999年5月19日被逮捕。捕前系叶县民政局聘用干部、叶县牧工商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秘书长。
一审辩护人：杜帅方，平顶山昆阳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上诉人）：梁某，又名梁某1，男，41岁，汉族，河南省叶县人。因本案于1999年5月19日被逮捕。捕前系叶县物资局停薪留职职工、叶县牧工商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副会长。
一审辩护人：王建民，平顶山盐都律师事务所律师。
二审辩护人：秦源，平顶山首位律师事务所律师。

4.审级：二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一审法院：河南省叶县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史风章；审判员：王国平、吴翠平。
二审法院：河南省平顶山市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朱文宪；审判员：王建民；代理审判员：武中立。

6.审结时间
一审审结时间：1999年11月9日。
二审审结时间：2000年2月24日（经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批准依法延长审限）。

（二）一审诉辩主张

1.河南省叶县人民检察院指控称
1997年2月27日，穆某伪造一注册资金证明，骗取叶县民政局批准成立了“叶县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穆某为法人代表，叶县工商业联合会为主管单位。开业后，穆某、梁某背离互助会章程，非法向公众吸收存款。1997年5月27日，该互助会被叶县民政局撤销。后穆某、梁某不是积极清偿债务，而是再次成立了“叶县牧工商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并向农村扩大网站，高息对公众吸收存款。截止到案发，共吸收储户存款240余万元。案发前除储户追还190余万元外，下余50余万元大部分被两人挥霍。主要证据有证人李某、董某、王某、孙某、郭某、梁某2、刘某、王某1、刘某1等30余人的证言及书证、申报“互助会时的存款证明”、民政局的批文、“撤销决定”、社会团体法人登记证表、承包协议书和叶县人民银行的调查报告、审计报告及互助会的有关账页等。公诉机关依据上述事实和上列证据，认为被告人穆某、梁某的行为已构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请求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七十六条之规定判处。

2.被告人的答辩及其辩护人的辩护意见
被告人穆某辩称：工商联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申报时的资金证明，是梁某给我的，说我篡改后骗取了民政局的批文不对；审计的账目和支出的数额不实；我不是后一阶段的法人代表，只负责承包以后的责任；我不构成犯罪。其辩护人提出的辩护意见是：（1）单位已构成犯罪；（2）互助会实施吸收公众存款的部分事实不清，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数额不清，会员之间的融资部分，不属非法吸收；（3）穆某应负担的数额不清；（4）穆某做了一些救济工作，归案后，积极坦白案情，应从轻处罚。其提供的主要证据是，牧工商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的分工协议、承包经营协议书，债权债务分担责任书，发放救济款的证明。
被告人梁某辩称：我给穆某的资金证明，他涂改了我不知道；我不是法人代表，是给他们打工的，不构成犯罪。其辩护人提出的辩护意见是：（1）单位已构成犯罪；（2）事实不清；（3）第一阶段的互助会梁某不是发起人和领导人，只是协助按条件组织人员上班，不构成犯罪；（4）牧工商互助会，梁某虽是副会长，但其没有直接实施非法吸储行为，只是协助宣传，不是直接责任人，也不起主要作用，他们有分工协议；（5）梁某吸储的数额不明，对其应从轻处罚。

（三）一审事实和证据
河南省叶县人民法院经公开审理查明：
1996年下半年，被告人穆某以其能从外地引进资金1000万元为由，与叶县工商业联合会协商创办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工商联同意后制定了互助会章程。章程规定：互助会是广大民营企业以会员制的形式自愿组成的、民营企业之间资金互助，自行融资的社会团体。在行业内部融资，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入会自愿、退会自由。1997年1月向叶县民政局提出成立叶县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的申请报告，同时，被告人穆某将梁某提供的本人于1994年申办梁昊装饰公司时的注册资金50万元的资信证明复印件，涂改为“叶县工商联”，时间涂改为“1997年”，提交给叶县民政局。民政部门根据有关文件精神和互助会的申请及穆某提交的所谓的“1997年1月18日，叶县工商联在建行叶县支行存款伍拾万元”的证明，于1997年2月27日以叶民（1997）7号文件批复，同意成立“叶县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并签发了社会团体法人登记证。法人代表为穆某，业务主管部门是叶县工商业联合会。登记证规定，准许在叶县境内的民营行业内部融资。同年5月27日，叶县民政局以该互助会审批时没有提交经济资信证明原件为由，行文予以撤销。其间，被告人穆某、梁某采用以交风险抵押金的形式和存款50万元招工一人、每存1万元即付“奖金”100元，并计高额利息等为手段，向叶县组织部的干部李某1、平顶山市的董某1、遵化镇代庄村的李某等人非法吸收存款48万余元。该互助会被撤销后至同年5月30日，又以存款即给好处费的方法，向刘某2、王某2、朱某等人非法吸收存款12.8万余元。尔后，被告人穆某、梁某四处活动拉关系和郭某与叶县牧工商集团总公司协商，创办“叶县牧工商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牧工商总公司同意后，被告人穆某积极制订互助会的章程和财务管理办法等制度，并以“工商联互助会”时吸收的存款50万元，作为牧工商互助会的“自有资金”。由叶县工商银行出具存款证明，提交叶县民政局审批。1997年10月24日，叶县民政局以（1997）41号文批复同意成立，并签发了叶县牧工商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的社会团体法人登记证，法人代表为郭某。规定该互助会在本县境内活动，在牧工商行业内部融资。被告人梁某积极制定该互助会的股金红息利率表，执行利率一年期是7.92%，半年期是7.02%，3个月是5.4%，并在叶县电视台播放广告，公开向社会宣传。同年11月6日，法人代表郭某与穆某、梁某订立了分工协议，梁某负责业务，参加具体管理，负责一切事务；穆某负责资金筹措和借款事项；一切债权债务由穆、梁二人承担；郭某只负责上下级的关系协调，不参与本会经营管理，不承担一切债权债务，不要任何报酬。11月7日，叶县牧工商总公司与该互助会就经营管理达成协议。牧工商总公司只负责该互助会开业前的文字、证件及开业筹备工作，互助会依法自主经营管理，自负盈亏，并独立负责债权、债务方面的一切法律责任，郭某一概不负责任。后被告人穆某、梁某在叶县邓李乡、龚店乡等地发展农村代办储蓄网站。打着县某些领导的旗号，在代办储蓄网站放映电影大力宣传，并以定期存1万元（一年期）即付给好处费800元，活存1万元即付给好处费240元及给招工表等不正当手段向公众吸收存款。截止至1998年9月底，在叶县境内外、行业内外向不特定的人员非法吸收存款179万余元，共计吸收存款240余万元。其间，以21‰的利率向洛阳市养猪厂的高某、平顶山的董某1、龚店乡台刘村的刘某3等单位或个人，非法发放贷款（所谓的借款）33.4万余元，只收回18.3余万元，支付储户存款190余万元，现尚欠储户存款50余万元已无能力给付。该互助会的账务，1999年3月经叶县审计事务所审计，除支付的一切费用（包括合理或不合理的开支）外，账面仍亏损24.9万余元。从欠储户的款项中，减去应收回的贷款和固定资产，实际亏损17.7万余元。
上述事实有下列证据证明：
1.被告人梁某供述：“我把我于1994年4月申办梁昊装饰公司时的注册资金50万元的证明复印件给了穆某，后他改成了叶县工商联，时间也改了；在申办牧工商互助会时，互助会本身并没有钱，是把前期收储户的存款，当成自有资金申报了。”涂改过的资金证明及银行的资金进账证明，证实了被告人穆某涂改、伪造叶县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注册资金的事实和穆、梁二人假报牧工商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注册资金的事实。
2.两份“互助会”的章程和叶县民政局签发的两份社会团体法人登记证，证实了互助会应在本县境内，分别在民营行业内部和牧工商行业内部进行融资的规定。
3.叶县民政局决定撤销“叶县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的文件。
4.证人李某、董某、王某、胡某、蒋某（胡、蒋等人属非会员）、孙某、袁某等人的证言和人民银行叶县支行的调查报告中第二项的“1997年5月15日李某1活期存款5万元，收到奖金500元；1997年5月28日王某4定期10个月存款1.2万元，领好处费600元；1998年4月4日向龚店乡人刘某3发放贷款3.65万元，利率21‰，期限一年”等的内容及被告人穆某、梁某供述的向洛阳办养猪厂的高某发放借（贷）款7万元、向平顶山的董某1发放贷款8.2万元，穆某供述的“我拿平顶山孙某存款1万元，即付给100元”的内容等事实和在卷的有关存、放款手续的账页及红利表，证实了穆某、梁某违背民政部门批准的经营范围和互助会的章程，向本县境内外、行业内外、非会员，付好处费、高息变相揽储，非法吸收存款、发放贷款的事实。
5.证人王某1、刘某1（二人是代办员）等人证实：穆某、梁某二人在邓李、龚店等乡村发展代办吸储网站，并放电影宣传，向不特定的对象吸收存款的事实，也证实了穆在代办员会上宣传国家华夏银行“要接管收编本互助会成员”的欺骗行为，对此，被告人穆某、梁某也供认不讳。
6.郭某证实：“互助会一成立，我就与穆、梁二人订了分工协议，并承包给穆、梁二人经营”的内容与穆某、梁某二人供述承包属实的内容和在卷的分工协议、委托书、承包协议、责任书、决议书及孙某1的证言、经营管理协议的内容相一致，证实了牧工商集团公司与互助会之关系，郭某与穆、梁二人之间的业务责任和穆某、梁某二人自主管理经营互助会的事实。
7.人民银行叶县支行对互助会的调查报告、叶县审计事务所对该互助会吸存、放款的手续及账务的审计报告及在卷的账务，足以证实被告人穆某、梁某在管理经营“两个互助会”期间，利用存款付好处费、执行高息，在本县境内外向公众变相揽储，非法吸收存款240余万元，发放贷款33.4万余元的犯罪事实和该互助会尚欠储户存款50万余元无能力给付储户，并造成实际损失17.7万余元的事实。
上列证据，业经庭审时质证，可作为定案的依据使用。

（四）一审判案理由
河南省叶县人民法院根据上述事实和证据认为：
被告人穆某、梁某伪造提供虚假单位注册资金，隐瞒事实真相，骗取民政部门批准成立“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虽然形式上合法，但无实质要件，属非法取得成立。穆、梁二人又违背批准的范围和“互助会”章程的规定，采用高额利息、收风险抵押金、付好处费、招工等非正当手段，在本县境内外、本行业内外、会员内外，公开向社会上不特定的对象变相揽储，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数额巨大，且向异地及非会员非法发放贷款，并造成17万余元的经济损失，亦属情节严重，其行为严重干扰了正常的金融秩序，社会影响极坏，已构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基本事实清楚，基本证据确实、充分，依法应予惩处。公诉机关指控的罪名成立，适用法律适当，予以支持。被告人穆某“其不构成犯罪”的辩解理由及其辩护人杜帅方提出的“对穆某应从轻处罚”的辩护意见和被告人梁某“其不构成犯罪”的辩解理由及其辩护人王建民提出的“梁某在吸储过程中，只起辅助作用，应从轻处罚”的辩护意见不成立，不予采纳。因向社会上不特定的对象公开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纯属两被告个人自主管理经营，公诉机关在对二被告人提起公诉时，未指控单位犯罪，且单位是否构成犯罪，并不影响对二被告人的定罪处刑，故二辩护人提出的“单位已构成犯罪”的意见，不予采纳。

（五）一审定案结论
河南省叶县人民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十二条、第一百七十六条第一款、第二十五条第一款、第五十二条和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惩治破坏金融秩序犯罪的决定》第七条第一款之规定，判决如下：
1.穆某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并处罚金10万元。
2.梁某犯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并处罚金10万元。
上述罚金部分，于判决书发生法律效力后十日内履行完毕。

（六）二审情况

1.二审诉辩主张
穆某上诉称：“本人有犯罪中止的情节，请求从轻处罚”。
梁某上诉称：“本人在吸储过程中，仅起辅助作用，系从犯”。其辩护人提出的辩护意见是：本案属单位犯罪。

2.二审事实和证据
河南省平顶山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
原判认定被告人穆某、梁某以虚假注册资金证明和以变相吸收的公众存款50万元为“自有资金”，骗取有关部门批准，相继成立“叶县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叶县牧工商民营企业资金互助会”，变相吸收公众存款240余万元，造成实际亏损17.7万余元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被告人穆某的上诉理由，经查，穆某的行为具备我国《刑法》规定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的全部构成要件，故其认为自己属犯罪中止，请求从轻处罚的上诉理由不能成立。被告人梁某的上诉理由，经查，梁某在提供虚假注册资金证明骗取“互助会”成立，非法变相吸收公众存款的犯罪过程中行为积极、主动，作用明显，故其认为自己在吸储过程中仅起辅助作用，系从犯的上诉理由不能成立。其辩护人的辩护理由，经查，被告人穆某、梁某为变相吸收公众存款，提供虚假注册资金证明，以非法吸收的公众存款作为“自有资金”骗取有关部门批准成立“互助会”；两被告人以此为幌子，大肆变相吸收公众存款，揽储数额高达240余万元，实际亏损17.7万余元。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单位犯罪案件具体应用法律有关问题的解释》第二条的规定，个人为进行犯罪活动而设立的公司、企业、事业单位实施犯罪的，或者公司、企业、事业单位设立后，以实施犯罪为主要活动的，不以单位犯罪论处。被告人穆某、梁某的犯罪行为显然属自然人犯罪，故其辩护人提出的关于本案属单位犯罪的辩护理由不能成立。

3.二审判案理由
河南省平顶山市中级人民法院根据上述事实和证据认为：
被告人穆某、梁某骗取有关部门批准成立“互助会”，以此名义大肆非法变相吸收公众存款，数额巨大，严重扰乱金融秩序，其行为已构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原判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被告人穆某、梁某的上诉理由及梁某辩护人的辩护理由均不能成立，不予采纳。

4.二审定案结论
河南省平顶山市中级人民法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八十九条第（一）项的规定，做出如下裁定：
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本裁定为终审裁定。

（七）解说
本案在一审法院审理过程中，就穆某、梁某二人的行为，属个人犯罪或者是单位和个人共同犯罪存在着一些分歧。
一种意见认为：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行为，虽然是穆某、梁某二人的个人行为，但该二人是代表“互助会”单位进行的，穆某、梁某二人构成犯罪，单位也应该构成犯罪。
另一种意见认为：（1）两个“互助会”的成立，是因穆某、梁某二人提供了虚假的注册资金证明骗取民政部门审批的，虽然审批的民政部门也签发了社会团体登记证和法人登记证，但没有其实质性的要件，属非法取得成立。成立后所实施的一切行为也都是非法的。（2）第一个“互助会”成立后，穆某、梁某二人积极揽储，吸收公众存款，就是在“互助会”撤销后，二人仍继续非法吸收存款。第二个“互助会”成立后，主管单位就与“互助会”划分了责任，互助会法定代表人也已与穆、梁二人订立了分工协议和承包经营协议等，由穆某、梁某依法自主经营管理。穆某、梁某即打着“互助会”的幌子，违背民政部门批准的范围和“互助会”章程规定的范围，超行业、超范围，且采用不正当的手段，公开向社会上不特定的对象，变相揽储，非法吸收公众存款，只能视为穆、梁二人的个人行为。
穆某、梁某上诉后，二审法院经过审理，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单位犯罪案件具体应用法律有关问题的解释》的有关规定，认为穆某、梁某的犯罪行为属自然人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一审法院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依法驳回上诉，维持了原判。
综上，本案一审法院对穆某、梁某二人的定罪处刑是正确的。
（史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