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部

1.判决书字号
一审判决书：江西省九江市浔阳区人民法院（1993）浔民初字第190号
二审判决书：江西省九江市中级人民法院（1993）九民终字第219号。

2.案由：继承纠纷。

3.诉讼双方
原告（被上诉人）：熊某，女，1933年2月生，兰州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主治医师。
原告（被上诉人）：熊某2，女，1946年1月生，无业，住上海市南市区。
原告（被上诉人）：李某，女，1945年8月生，九江市物资局职工。
原告（被上诉人）：熊某3，男，1942年6月生，九江市血防研究所司机。
被告（上诉人）：熊某1，女，1952年5月生，九江市饮食服务公司浔庐餐厅服务员。
被告（上诉人）：熊某4，女，1954年10月生，九江市煤炭公司人民路煤球门市部职工。
被告（上诉人）：熊某5，女，1962年11月生，九江市国棉二厂工人。

4.审级：二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一审法院：九江市浔阳区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库在国；审判员：杜江星、詹元珍。
二审法院：江西省九江市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黄新发；审判员：张美琴；代理审判员：李明。

6.审结时间
一审审结时间：1993年7月2日。
二审审结时间：1993年12月6日（经本院院长批准，延长审限2个月）。

（二）一审诉辩主张：

原告熊某、熊某2诉称：原告与三被告均系被继承人熊某6生女，是被继承人熊某6的第一顺序继承人。被继承人于1988年1月30日病故，在九江市西园路一支巷30号遗有砖木结构的平房一栋，总面积约80m2（含阁楼），以及大瓷鼓及金银首饰等。原告在被继承人生前尽了赡养义务，而三被告不仅未尽赡养义务，反而从精神上摧残，从生活上虐待被继承人。自1987年始，三被告为侵吞被继承人的房产，多次强迫被继承人立遗嘱；在遭到被继承人拒绝后，1988年1月2日乘被继承人病重，将被继承人强行移居被告熊某4家。然后将被继承人的房屋拆除，建新房据为己有。为此诉请法院依法维护原告对被继承人遗产的继承权，使原告能依法继承被继承人的遗产。
原告李某诉称，其系被继承人熊某6的继女；原告熊某3诉称，其系被继承人的养子。均要求继承被继承人的遗产。

被告熊某1、熊某4、熊某5辩称：座落在九江市西园路一支巷30号属被继承人所有的总面积为49.7m2的一栋平房，系干打垒土墙青瓦结构，因该房墙脚空洞倾斜，有倒塌危险，虽经多次维修亦无济于事。为此，三被告曾于1986年去信原告熊某征求意见，其答复是由被继承人处理。被继承人考虑到自己年事已高，又无经济能力，决定由被告熊某1、熊某4二人将该平房拆除重建，然后由被告承担被继承人的生养死葬义务。为此，三被告拟订了照顾被继承人生养死葬的书面协议：由被告熊某1、熊某4按高出当时九江市府文件所规定的最高房价，以每平方米96元的价格买下被继承人的平房，将该笔购房款4970元作为被继承人生养死葬费用。日后，如该笔款项不足支付被继承人生养死葬所需费用，不足部分由购房者承担；如有结余，结余部分则在原告与被告之间均分，故并不存在发生继承纠纷的问题。

（三）一审事实和证据
本案经审理查明：被继承人熊某6于1920年与皮某结婚，生育原告熊某；1937年与吴某结婚，生育原告熊某2；1949年与帅某结婚，生育被告熊某1、熊某4、熊某5。帅某与熊某6再婚时，将原配婚生之女李某（4岁）带到熊家共同生活。皮某、吴某、帅某先后于1937年、1948年、1969年死亡。原告熊某3于1958年“过继”给熊某6为子（17岁）。其时，熊某3在九江市劳动技术学校住读，以学校发给的饭菜票为生，户口亦未迁至熊某6处。毕业后分配在九江市茅山头垦殖场工作，住熊某6家。1966年与李某结婚，1969年搬出熊某6家另居。熊某3参加工作后，对自己的生父、生母亦尽赡养义务。
座落在九江市西园路一支巷30号的旧房一栋，系熊某6之父熊某7于1920年1月购置，后由熊某6继承。该房经1958年房屋改造后，剩余自留房四间，系砖木结构平房，总面积49.7m2，经鉴定估价为2733.50元（55元/m2）。因该房屋破旧，熊某6于1987年欲将此房出卖，后因买主不满意未果。1987年12月20日，被告熊某1、熊某4以5400元买下该房，但未办理过户手续，房款作为熊某6生养死葬费用。同月24日，熊某1、熊某4即动工将该房屋全部拆除重建。1988年1月3日，熊某6死亡。3月，原告熊某、熊某2向九江市浔阳区法院提起请求继承其父房产及其它遗产的诉讼。案经受理后，浔阳区人民法院曾口头裁定被告熊某1、熊某4暂停建该房。二被告置之不理。新房子1988年11月竣工，系砖混结构二层半楼房，建筑面积169.97m2，造价20189.04元。建房前，九江市城市规划办只批准该房建筑面积136m2（其中含黄声枝原房扩大部分29.05m2），超出批准面积33.97m2。
另查：为熊某6所有的瓷鼓一个，熊某6生前已将其与被告熊某4之夫盛某换了两把藤椅。
被继承人熊某6自60年代后期起生活困难。1976年退职后无经济收入。1984年，因年老多病，经常住院，三被告人承担了照顾被继承人的义务。原告熊某1954年在九江参加工作，1967年调往兰州后曾多次汇款贴补熊某6，并给熊某6寄衣物，还为熊某6购置棺木一副。熊某2自13岁时便离家出走，只探望过熊某6一、二次。原告李某婚后很少过问熊某6的生活。原告熊某3为熊某6买过一些生活用品，并给过熊某6一些零用钱。被告熊某1、熊某4、熊某5婚前一直与熊某6共同生活，照顾熊某6的日常起居，并分摊熊某6的生活费用及医疗费。1987年，熊某5出嫁后，三被告请专人照顾年老多病的父亲，费用由三被告均摊。熊某6的丧葬费是从熊某1、熊某4所支付的购房款中支出的。
以上事实，有当事人陈述、证人证言、法庭质证的有关材料证实，足以认定。

（四）一审判案理由
一审法院认为：被告熊某1、熊某4购买熊某6房屋的行为，因未办理过户手续，属无效民事行为。故该房屋仍属被继承人熊某6的遗产。
原告熊某、熊某2称被继承人遗产中有大瓷鼓一件，经查该大瓷鼓在被继承人生前便由被继承人将其与原告熊某4之夫换了藤椅，故不能认定该大瓷鼓为被继承人的遗产；另称被继承人遗产中有金银首饰，因无证据证实，不能认定。
原告熊某、熊某2和三被告系被继承人之婚生女，原告李某系自幼即由被继承人抚养教育的继女，对被继承人的遗产均有继承权。原告熊某3虽“过继”给被继承人为子，但与被继承人之间并无抚养关系，与其生父母间的权利义务亦未中断，故收养关系不能成立。但考虑其对熊某6尽过一些赡养义务，可分给适当的遗产。
在遗产的分配份额上，原告熊某与被告熊某1、熊某4、熊某5对被继承人尽了主要赡养义务，可以多分遗产；原告熊某2对被继承人基本上未尽赡养义务，原告李某对被继承人尽赡养义务较少，应当少分遗产。
被告熊某1、熊某4购买被继承人的房屋属无效民事行为。诉讼期间，又不按一审法院的裁定停止新房的施工。原告主张分割新建房屋的请求应予支持，但分得房屋者应向建房者补偿超出继承份额价值的的房款。

（五）一审定案结论
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法》第十条关于法定继承人范围和继承顺序的规定，第十三条第三款、第四款关于遗产分配原则的规定，第十四条关于法定继承人以外的遗产取得人的规定，判决如下：
1.原座落在本市西园路一支巷30号的旧房一栋建筑面积49.7m2，原告熊某、被告熊某1、熊某4、熊某5各继承9m2，原告熊某2、李某各继承5m2，分给原告熊某33.7m2。
2.现座落在本市西园路一支巷30号的房屋一栋，依法应分割的建筑面积为106.95m2。其中：（1）底层西南房屋一间计17.21m2（建筑面积）归原告熊某所有，该房东墙的一扇门由被告熊某1拆除，由原告熊某砌墙封闭，并在该房西墙另行开门进出；（2）底层东北边房屋一间计16.08m2（建筑面积）归被告熊某5所有；（3）原告熊某2从底层西北间房中卫生间的北墙砌一堵墙至该房西墙，该墙（含墙身）以南部分的9.22m2和卫生间后过道部分的2.33m2中的1.76m2归原告熊某2所有，剩余的0.79m2归被告熊某5所有；（4）二楼东南边房屋一间计11.18m2（建筑面积）归原告李某、熊某3共有，另在上楼必经处分给7.52m2；（5）除上列已分配者外，南边未分房屋归被告熊某1和黄声枝所有，北边未分房屋归被告熊某4所有；（6）房屋内在楼板和隔墙（自砌的除外）归相邻人共有；（7）房屋内水电设施归被告熊某1、熊某4共有。
3.原告熊某补偿被告熊某1房款1549.20元，被告熊某5补偿被告熊某4房款1508.82元，原告熊某2补偿被告熊某4房款1003.70元，原告李某、熊某3补偿被告熊某1房款1743.88元。
上述2、3项在本判决生效后30日内履行完毕。
4.驳回原告其它诉讼请求。

（六）二审情况

1.二审诉辩主张
一审宣判后，上诉人熊某1、熊某4、熊某5不服，提出上诉称：原判认定事实不清，将遗产、他人私房混为一体进行分割，侵犯了黄枝声等人的合法房屋所有权；被上诉人熊某3不属尽了较多赡养义务的人，不应分得适当遗产；上诉人比被上诉人熊某尽的义务大，遗产应多分；判给上诉人熊某5的房屋无进出口，无法居住。因此，请求二审法院依法撤销一审法院的错误判决，维护上诉人的合法权益。被上诉人以原诉理由答辩，请求二审法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2.二审事实和证据
经二审查明：一审法院所认定的本案事实证据充分，在本案的事实与证据方面二审与一审无出入。

3.二审判案理由
二审法院认定：原座落在本市西园路一支巷30号一栋砖木结构平房，系被继承人熊某6的合法财产，上诉人熊某1、熊某4在被继承人生前将该房拆除，侵犯了被继承人的房屋所有权。该房屋应作为遗产由其合法继承人继承。原审判决对继承人的确认和继承人享有继承份额的处理是适当的。现本市西园路一支巷30号砖混结构的楼房，系上诉人熊某1、熊某4所建，不属被继承人的个人生前遗产，依法不能分割。鉴于被继承人的房屋在其生前已灭失，应由熊某1、熊某4对其他权利人按其所得份额作价予以相当的补偿。对上诉人所提请求中的合理部分，应予支持。

4.二审定案结论
此案应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五条第一款第二项的规定，依法改判。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法》第三条关于“遗产是公民死亡时遗留的个人合法财产”的规定，以及第十条、第十三条、第十四条、第二十九条的有关规定，判决如下：
（1）维持九江市浔阳区人民法院（1993）浔民初字第190号民事判决第1、4项，即：原座落在九江市西园路一支巷30号旧房屋一栋，建筑面积49.7m2，被上诉人熊某、上诉人熊某1、熊某4、熊某5各继承9m2，被上诉人熊某2、李某各继承5m2，被上诉人熊某3分得3.7m2，驳回被上诉人其他诉讼请求。
（2）撤销九江市浔阳区人民法院（1993）浔民初字第190号民事判决第2、3项。
（3）原九江市西园路30号平房一栋，面积为49.7m2，折价为12524.4元，该款由熊某1、熊某4共同补偿，按各继承人继承的房屋面积计算，向熊某、熊某5各给付2268元，向熊某2、李某各给付1260元，向熊某3给付932.4元（以上款项在本判决书送达后20日内全部给付）。

（七）解说
这是一起在被继承的遗产原物已灭失的情况下所发生的继承纠纷。原物灭失，不可复原，正确的判决是应当面对现实，按原物的价值折价补偿。本案一审法院的判决未能正确地把握这一点，将上诉人熊某1、熊某4所建的新房进行分割，不仅没有抓住本案的症结，而且将一幢房屋分割得支离破碎，同时也有悖于继承法关于分割遗产应有利于当事人生活需要的规定。继承纠纷看起来似乎是解决了，但却有可能引发出其它一系列的纠纷。二审法院针对一审法院判决存在的缺陷，将已灭失的旧房判归上诉人熊某1、熊某4所有，并对旧房予以折价，将折价款按各继承人应继承的份额进行分割，使得这起继承纠纷解决得既合乎法律，也合乎情理。
（欧阳顺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