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部

1．判决书或裁定书字号：
一审判决书：忻州市宁武县人民法院（2012）宁民初字第59号民事判决。
二审判决书：忻州市中级人民法院（2012）忻中民终字第588号民事判决。

2．案由：人身损害赔偿纠纷。

3．诉讼双方：
原告（上诉人）：贺某。
原告（上诉人）：杨某。
委托代理人任某。
被告（被上诉人）宁武县第一中学校，住所地，宁武县人民大街。
法定代表人樊某，职务，校长。
委托代理人杨某1，职务，副校长。

4．审级：二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一审法院：忻州市宁武县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贾进才  审判员：李鹏   审判员：段志国
二审法院：忻州市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张高峰  审判员：连林梅   审判员：王旭瑞

6． 审结时间：
一审审结时间：2012年8月15日
二审审结时间：2012年11月26日

二、一审情况

1、 一审诉辩主张：
原告贺某、杨某诉称：其子贺某1于2003年3月19日被班主任老师暴打后出走，学校应承担责任。贺某1已被原平市人民法院宣告死亡，应和正常死亡的法律效果相同，要求被告宁武县第一中学赔偿死亡赔偿金、误工费、精神抚慰金等各项损失二十几万元。原告一家从2005起在宁武县城内租房居住，摆摊卖水果为生，2007年8月搬走。
被告宁武县第一中学校辩称：班主任李某老师未经学校主管副校长批准，私自接收学生，学校只承担管理责任。学生贺某1走失是多种原因造成的，贺某1作为限制能力人应当知道离家出走可能造成的后果。学校积极配合家长寻找并支付了相关费用。贺某1虽被宣告死亡，也有可能重新出现，家长作为监护人应承担主要责任，原告要求学校赔偿二十万元，学校不能接受。

2、一审事实和证据
原审法院经审理查明：原告贺某、杨某之子贺某1，在2003年系被告宁武县第一中学初二149班学生，被宣告死亡之前系农业户口。2003年3月19日在上课间操期间，贺某1在教室内看课外书，被班主任老师发现并责管，贺某1负气出走，贺某1父母在学校的配合下寻找贺某1未果。2004年7月16日，原被告双方达成《关于支付贺某1家长继续寻找该生费用的协议》，约定由学校、班主任共同支付贺某1家长费用8000元，作为继续寻找贺某1的支出费用，直到2005年3月19日。如果2005年3月19日后仍未见该生音信，家长可向法院起诉。该协议经宁武县公证处进行了公证。二原告从宁武一中支取寻找费用6000元。2008年5月14日，原平市人民法院以（2007）原民特字第1号民事判决宣告贺某1死亡。原告一家在宁武县城内居住的情况未提供相应证据予以证明。

3、一审判案理由
原审法院认为，班主任老师责管贺某1过程中行为不妥，贺某1负气出走，与班主任责管行为有一定的原因，因此班主任老师应承担此次事件的次要责任。但班主任行为系履行老师的职责，故此责任应由被告宁武县第一中学校承担。原告贺某、杨某作为贺某1的父母，对其子女也有日常生活管理、教育职责，对贺某1出走，也有一定责任。贺某1本人属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应当预见、辨别出走会造成各种后果的能力和意识，应负此次事件的主要责任。原告在本案中诉请的死亡赔偿金要求按城镇居民计算，由于原告未提供相应证据予以证明，故不予支持。诉求给付精神抚慰金，本院酌情予以给付。诉求误工补偿费用，考虑到实际情况，给付两原告两年的（2003年3月19日至2005年3月19日）的误工补偿。

4、一审定案结论
宁武法院判令：宁武县第一中学校给付贺某、杨某之子死亡赔偿金19086元、精神抚慰金15000元、误工补偿费12724元，合计46810元。

三、二审诉辩主张

上诉人贺某、杨某上诉称：1、原审判决认定事实不客观。贺某1事发当天是因感冒发烧向班长请假不上操在教室休息，并不是判决认定的"不遵守学校作息时间规定，上课间操时在教室内看课外闲书"；2、原判认定责任不合理。贺某1出走，后被宣告死亡的直接原因是在生病时受到教师的体罚，学校教育管理不到位，学校应承担主要责任，不能让家长承担主要责任；3、原判没有支持上诉人在2005年3月19日之后的寻找费用及事发后上诉人的全部误工损失，既背离客观事实，又违反相关法律规定；4、上诉人从2000年开始就在宁武县城内做水果生意，2000年9月贺某1就读宁武一中，全家从2000年开始在宁武长期租房居住、工作、生活在宁武县城，理应按城市居民进行赔偿。5、赔偿费用太低，根本不足以弥补上诉人因此事遭受的经济损失和人身精神损害。

被上诉人宁武县第一中学校二审答辩称：贺某1入学时未经学校同意。关于一审以农村户口赔偿死亡赔偿金定性准确。学校只承担管理不严的责任，应承担次要责任。请求维持一审判决。

四、二审事实和证据
二审法院查明的事实与一审法院查明的事实基本一致。
另查明，贺某1系贺某、杨某之三子。二上诉人于2000年5月开始在宁武县城租房居住，以卖水果为生。2007年8月搬回原平市长梁沟村居住。

五、二审判案理由
二审法院认为：一、关于责任认定问题。宁武县第一中学校老师李某作为班主任在管教学生贺某1时有体罚行为，存在明显过错。而校方对于贺某1的离校出走，亦存在对学生未尽到教育、管理职责的过错，应在其过错范围内承担相应的责任。因班主任李某管教学生属于履行职务行为，故其责任应由校方承担。贺某1出生于1988年，至2003年其出走时已满15周岁，属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对自己的日常行为应具有一般的辨认能力，对出走所造成的后果应负有相应的责任。二上诉人作为贺某1的法定监护人，对其子贺某1负有监护、教育之责任，对贺某1出走以及被宣告死亡的后果应承担相应的责任。二上诉人及贺某1本人与被上诉人对于贺某1被宣告死亡之后果应承担同等责任；二、关于贺某1死亡赔偿金计算标准问题。贺某1虽为农村户口，但其与父母一直在宁武县城内租房居住，其父母以贩卖水果为生，主要经济收入及消费支出均发生于宁武县城内，故贺某1死亡赔偿金之计算标准可按照城镇居民对待；三、关于误工费及精神抚慰金的数额问题，一审法院认定并无不当，上诉人的相关上诉请求缺乏相应的事实与法律依据，本院不予支持；四、关于上诉人的其它上诉请求，无相应证据予以佐证，本院不予支持。

六、二审定案结论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十六条、第二十二条、第二十六条、第三十九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八条、第二十九条、《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五十三条第一款第（三）项之规定，判决如下：
变更宁武县人民法院（2012）宁民初字第59号民事判决主文为： 宁武县第一中学校于本判决生效后十日内给付贺某、杨某因其子贺某1死亡的死亡赔偿金115649.5元（11564.95×20×50%＝115649.5）、精神抚慰金15000元、误工补偿费12724元，合计：143373.5元。
如未按本判决指定的期间履行给付金钱义务的，应当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二百二十九条之规定，加倍支付迟延履行期间的债务利息。
一审案件受理费515元，二审案件受理费1300元，合计：1815元，由被上诉人宁武县第一中学校负担。

七、解说
本案涉及的问题主要是两个：一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在校期间失踪，学校应否承担责任以及责任份额的认定。二是责任人对被宣告死亡的受害者的赔偿范围。
一、学校对于在校学生所受人身损害（失踪）承担责任的认定
我国《侵权责任法》第三十八、三十九、四十条规定了无民事能力人、限制民事能力人在幼儿园或学校受到人身损害后，学校的责任承担问题。这几个条文的基本态度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在学校或者其他教育机构学习、生活期间受到人身损害，学校或者其他教育机构未尽到教育、管理职责的，应当承担责任。能够证明尽到教育、管理职责的，不承担责任。无民事行为能力人或者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在幼儿园、学校或者其他教育机构学习、生活期间，受到幼儿园、学校或者其他教育机构以外的人员人身损害的，由侵权人承担侵权责任；幼儿园、学校或者其他教育机构未尽到管理职责的，承担相应的补充责任。由此可见，学校承担着对学生的保护和教育义务，学生在校受伤，学校或者其他教育机构未尽到教育、管理职责的，在过错范围内应该承担责任；学生在校受到他人侵害，学校在过错范围内承担补充责任。法律的规定很明确，但是学校与学生何者承担主要责任，学校的责任比例该占多少，实践中做法不一。应该从学校的过错程度，学生自身年龄对自己行为后果的认识程度，家长监护方面的过错等多方面考虑。本案中，学校老师李某作为班主任在管教学生贺某1时有体罚行为，发现学生不在校没有及时通知家长和报警，存在明显过错，应在其过错范围内承担相应的责任。贺某1出走时已满15周岁，属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对自己的日常行为应具有一般的辨认能力，对出走所造成的后果应负有相应的责任。贺某1父母对其子负有监护、教育之责任，对贺某1出走以及被宣告死亡的后果应承担相应的责任。因此，基于对各自过错程度的综合考量和对被害人利益的保护，判定贺某1父母及贺某1本人与宁武第一中学对于贺某1被宣告死亡之后果承担同等责任，是合理的，达到了案结事了人和的社会效果。
二、责任人对宣告死亡受害者赔偿范围
宣告死亡是指自然人下落不明达到法定期限，经利害关系人申请，人民法院宣告其死亡的法律制度。宣告死亡将产生终止失踪人已发生的相关法律关系、财产继承开始、失踪人的婚姻关系消灭、失踪人的子女可以送养等法律后果。民法上设置宣告死亡制度的目的，在于结束长期失踪人所涉及的法律关系的不稳定状态，使利害关系人的利益及社会生活秩序得以保障。
法律设置宣告死亡制度，并非基于对失踪人利益的保护，而主要考虑对生存者利益和社会利益的保护。故宣告死亡应当发生与自然死亡完全相同的法律效果，责任人应该在责任范围内承担误工费、死亡赔偿金等。
死亡赔偿，虽然是以生命权的丧失为原因，但赔偿的不是直接受害人生命的价值或者生命权的损失，而是间接受害人的受损利益。所以，本案中，尽管被宣告死亡人可能并未死亡，但对于失踪人的利害关系人即失踪人父母，产生了巨大的身心伤害，因此对宣告死亡后果有过错的学校，应在其责任范围内支付死亡赔偿金。
但宣告失踪人死亡，毕竟是法律的一种拟制制度，被宣告死亡的人有可能并未死亡，如果将来失踪人返回，又产生了学校支付的赔偿金返还的问题。因此，宣告死亡虽然与自然死亡的法律后果相同，但是在对学校责任份额的认定上，应考虑宣告死亡的特殊性，不宜将学校的责任比例定的过高，避免失踪人故意藏匿或将来返回，产生赔偿金能否全额返还的新纠纷。
（张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