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部

1.判决书字号
一审判决书：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法院（1994）静刑初字第225号。
二审判决书：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1994）沪中刑终字第532号。

2.案由：赵某抢劫案。

3.诉讼双方
公诉机关：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代理检察员张茜。
被告人（上诉人）：赵某，男，27岁，汉族，河南省光山县人，农民。1994年6月15日因本案被逮捕。
一审辩护人：邬民江，上海市汇中律师事务所律师。
柯菁，上海市汇中律师事务所律师。

4.审级：二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一审法院：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竺越；人民陪审员：周才珍、陈贞良。
二审法院：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陈建顺；审判员：包锦玉；代理审判员：李玉珍。

6.审结时间
一审审结时间：1994年8月22日。
二审审结时间：1994年9月27日。

（二）一审诉辩主张

1.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指控称
被告人赵某于1994年6月7日下午2时许，在上海市静安公园门口窃得一辆“萨克斯”牌助动车。当赵骑车逃跑途经万航渡路676弄附近时，因治安联防队员查讯，赵某遂又弃车逃跑，并在逃跑中用砖块砸向追赶的联防队员，后被抓获。经核价，该助动车价值人民币3000元。
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认为：被告人赵某犯盗窃罪，为抗拒逮捕而当场使用暴力，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三条和第一百五十条之规定，应以抢劫罪处罚。故提起公诉，请求依法惩处。

2.被告人的答辩及其辩护人的辩护意见
被告人赵某否认曾在逃跑中用砖块砸向联防队员。
被告人的辩护人辩护称：被告人赵某虽在盗窃之后逃跑中使用了暴力，但使用暴力的场所不是其盗窃现场，故不符合《刑法》第一百五十三条“当场使用暴力”规定的行为特征，不能构成抢劫罪。

（三）一审事实和证据
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法院经公开审理查明：
被告人赵某于1994年6月7日下午2时许，在上海市南京西路静安公园门口，用事先准备的作案工具十字形钥匙打开停放在该处的一辆“萨克斯”牌助动车的车锁，窃得该车（价值人民币3000元）后，赵某骑车沿万航渡路向曹家渡方向逃去。当其行至万航渡路676弄附近时，恰遇联防队员检查助动车的执照，叫其停车接受检查，赵某遂又弃车逃进万航渡路676弄内。当其逃到弄底发现该弄是一死胡同，无路可走时，遂即从地上拾起一块砖块，抛砸正在追赶他的联防队员赵某1，被赵某1避开。后赵某被赶到的联防队员抓获。
上述事实有下列证据证明：
1.被告人赵某关于盗车逃离现场，怕被检查，弃车逃跑以及被人追赶的供述；
2.失车人王某关于助动车失窃的陈述；
3.证人联防队员赵某1、程某关于被告人用砖块抛砸他的证言；
4.查获的犯罪工具钥匙3把；
5.查获的赃物“萨克斯”牌助动车1辆及此车的照片；
6.赃物助动车核价为人民币3000元的证明。

（四）一审判案理由
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法院认为：
赵某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秘密窃取公民财物，数额较大，且以暴力抗拒逮捕，其行为已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三条之规定，即“犯盗窃、诈骗、抢夺罪，为窝藏赃物、抗拒逮捕或者毁灭罪证而当场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的，依照本法第一百五十条抢劫罪处罚”之规定，已构成抢劫罪，应予惩处。辩护人提出赵某并不是在盗窃现场使用暴力拒捕的意见与事实相悖，也不符合法律规定，不予采纳。考虑到被告人系初犯，可酌情从轻处罚。

（五）一审定案结论
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法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三条、第一百五十条、第六十条，作出如下判决：
1.赵某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2.犯罪工具钥匙3把予以没收。

（六）二审情况

1.二审诉辩主张
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宣告后，赵某不服，提出上诉。其上诉的主要理由，一是认为一审定性不当，二是否认在逃跑中曾对追赶的联防队员使用过暴力。

2.二审事实和证据
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公开审理查明：
上诉人赵某于1994年6月7日下午，在上海市静安公园门口窃得价值人民币3000元的助动车一辆，在骑车逃离现场至万航渡路676弄附近时，正遇联防队员检查助动车执照，赵某为逃避检查而弃车逃跑。在逃进一死胡同无路可走时，遂从地上拾起一砖块抛砸追赶而来的联防队员赵某1，未砸着，后即被抓获。
认定上述事实的证据，与一审查明认定的证据完全一致。

3.二审判案理由
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上诉人赵某以非法占有为目的，采用秘密手段，窃取公民财物，数额较大，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一条，构成盗窃罪，依法应予惩处。赵某上诉否认用砖块砸向追赶的联防队员，与事实不符。但赵某暴力拒捕的行为不是发生在盗窃作案的现场，而是发生在赵某窃车逃离现场后，正遇联防队员检查助动车执照，赵怕检查时暴露盗窃行为而弃车逃跑的行为当中，其行为不符合我国《刑法》第一百五十三条规定的当场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的构成要件，不应以抢劫罪论处。据此，原审定抢劫罪不当，应予纠正。

4.二审定案结论
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一条、第六十条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六条第（二）项，作出如下判决：
（1）维持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法院（1994）静刑初字第225号刑事判决的第二项，即犯罪工具钥匙3把予以没收。
（2）撤销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法院（1994）静刑初字第225号刑事判决的第一项，即赵某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3）赵某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七）解说
本案是一起涉及如何正确理解和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三条规定的案件，即如何把握行为的性质由盗窃、诈骗、抢夺向抢劫的转化。从法律的规定看，犯盗窃、诈骗、抢夺罪，为窝藏赃物、抗拒逮捕或者毁灭罪证而当场使用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从而转化为抢劫罪。这应具备下列条件：第一，行为人应当是先实施了盗窃、诈骗、抢夺行为，非法占有了公私财物。第二，行为人在实施了盗窃、诈骗、抢夺行为之后，还必须具有实施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的行为。第三，实施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的目的，必须是为了窝藏赃物、抗拒逮捕或者毁灭罪证，而不是出于其他目的。第四，实施暴力或者以暴力相威胁行为的时间、空间条件必须是“当场”。以上四项条件缺一不可。
本案的关键，就是如何理解“当场”这一时间、空间上的特定条件。我国刑法学理论通常认为，所谓“当场”，其含义一是指盗窃、诈骗、抢夺犯罪的现场；二是指犯罪分子在现场被发现，随即受到追赶的过程中实施暴力、胁迫行为的场所，这一场所可视为犯罪行为现场的延伸。盗窃、诈骗、抢夺之所以能转化为抢劫，就是因为这些行为与后来实施的暴力、胁迫行为具有连续性。如果犯罪分子在盗窃、诈骗、抢夺财物之后，又在其他时间、地点为窝藏赃物、抗拒逮捕或者毁灭罪证而实施暴力、胁迫行为的，与前行为在时间、空间上就不再存在连续性，因而不能视为“当场”。在本案中，赵某先是盗窃了一辆价值3000元的助动车，逃离窃车现场后，才遇联防队员检查助动车执照，此后，其因害怕检查时会被发现盗车行为，即弃车逃跑。在此情况下，为吓阻联防队员的追捕，赵才实施了用砖块抛砸联防队员的暴力行为。可见，从赵某实施暴力行为的场所看，并非是在其实施盗窃行为的现场；从其实施暴力行为的时间、空间情况看，也不是在盗窃现场被发现而随即受到追赶的过程中，因此，赵某的行为不符合我国《刑法》第一百五十三条规定的构成要件。二审法院依据本案的事实和我国《刑法》、《刑事诉讼法》的规定，撤销一审判决中对行为人赵某定罪处刑部分，改判行为人赵某犯盗窃罪并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是正确的。
（郭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