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判决书字号
一审判决书：广州市海珠区人民法院(2013)穗海法少行初字第1号行政判决书
二审判决书：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2013)穗中法少行终字第46号行政判决书

2、案由
行政行为违法及行政赔偿

3、诉讼双方
原告（上诉人）：李某2，女。
原告（上诉人）：潘某，女。
法定代理人：李某2（系潘某的母亲）。
上诉两人共同委托代理人：隋牧青，广东耀辉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被上诉人）：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区分局。
委托代理人：张某、梁某，均系该局工作人员。

4、审级：二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一审法院：广州市海珠区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李泳；审判员：刘颖、黄惠玲
二审法院：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黄文劲；审判员：赵剑奕、苗玉红

6、审结时间
一审结案时间：2013年6月21日
二审结案时间：2013年11月6日

1.一审诉辩主张
原告潘某、李某2共同诉称：2013年3月6日，李某2在海珠区客村立交附近设摊卖水果，广州市城市管理综合执法局海珠分局（以下简称城管）约七八人要求其不得摆卖，其立刻答应离开，但因行动不够迅速，遭致城管工作人员的谩骂或威胁。李某2不服，言词还击，城管工作人员发怒强抢其水果刀、秤等物品，并对其做出扭臂、掐脖等人身强制和伤害，随后报警。被告接警后到场，既不出示证件，也未听取李某2的陈述、申辩，更未进行相关的事实调查，便对李某2采取强制措施，并使用约束带对其进行反绑，强制将其拘押至被告所属的赤岗街派出所；同时无视潘某只是一岁半女童、潘某的父亲潘某2与本案无关的事实，将原告一家全部拘押于赤岗街派出所非法拘禁达24小时之久。综上，被告的执法无论在程序、实体均存在明显重大违法，给原告一家造成巨大的身体和精神伤害，同时造成一定的经济损失。故诉至法院，并请求判令：1、确认被告限制两原告人身自由的行政行为违法；2、被告为原告消除影响，恢复名誉，并在全国性报刊上公开赔礼道歉；3、被告向两原告赔偿交通费30元，向李某2赔偿误工费200元；4、被告向两原告赔偿精神抚慰金共计80000元（其中向潘某赔偿50000元，向李某2赔偿30000元）；5、被告承担本案全部诉讼费用。
被告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区分局辩称：2013年3月6日15时许，原告李某2在客村牌坊对出路面摆卖水果，城管工作人员前往整治，并要求其离开摆卖地点，其不听城管劝阻，后双方引起纠纷，李某2用番石榴砸城管工作人员敖某，敖某上前制止，双方互相推拉，期间城管人员敖某的衣服袖子被李某2扯烂，手脚均有轻微伤。在此情况下，城管工作人员报警，后执勤民警到场。民警到场后向城管队员和现场群众简单了解现场情况后口头传唤李某2回派出所做进一步调查，但李某2无正当理由不接受，民警依法对李某2实施强制传唤，将李某2带上警车。后李某2丈夫到场，其丈夫也拒不配合民警的工作，最后，民警将李某2及其丈夫均强制传唤带回派出所。而本案另一原告潘某（李某2不满2周岁的女儿）因无人照顾，也随其父母一起到派出所。我局认为，在案发当日，民警接到报警后到达现场处置，对涉嫌阻碍执行职务的李某2夫妇，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八十二条、第八十三条的规定，实施强制传唤，并在法律规定的时间内结束传唤，整个过程均依法履行职责。而对于另一原告潘某，因其年幼，需要父母照顾而一同到派出所，公安机关并没有对其限制人身自由。综上所述，我局对原告的执法，事实清楚、证据充分、适用法律准确、程序合法，故不同意原告的诉讼请求，请法院依法予以驳回。

2、一审事实和证据
广州市海珠区人民法院经公开审理查明：2013年3月6日下午，广州市城市管理综合执法局海珠分局的工作人员对辖区内占道乱摆卖行为进行巡查整治，至广州大道南客村立交人行道时，发现李某2携带一名幼女（经查，该名幼女为原告李某2的女儿潘某，年龄不满两周岁，系本案另一原告）正在占道摆卖番石榴。城管工作人员在劝导其改正违法摆卖行为过程中，李某2情绪激动，拿起一个番石榴砸向城管工作人员，在此情况下，城管工作人员冲向李某2，并扭李某2手臂，按住李某2脖子，将其与手推车上的水果刀、铁秤等危险物品隔离开。同时李某2脚踢城管工作人员，撕扯其制服，城管工作人员将李某2控制住后报警。期间导致大量群众的围观。被告接警后遂派民警黄某勤及治安员伍某刚到场处理。
庭审中，被告确认其民警接警后，因驾驶警车前往事发地点，并身着警服，已足以表明己方身份，故并未向原告出示工作证。此外，因到现场后发现现场人员聚集较多，故向现场群众以及城管询问基本情况后，认为原告李某2有阻碍执法的行为，故对其实行口头传唤，遭到其拒绝，后实施强制传唤措施，对原告李某2绑上约束带，但遭到李某2丈夫的阻碍，并发生肢体冲突，后增派警力将其制服，并将李某2夫妇及其随行的女儿潘某一并带回派出所进行处理。因而，未在现场对原告进行询问。
以上事实，有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区分局2013年3月6日22时51分至2013年3月6日23时31分对李某2的询问笔录、《广东珠江法医临床司法鉴定所司法鉴定意见书》两份、城管拍摄的事发当时的视频资料以及当庭质证证据予以证实。

3、一审判案理由
海珠区法院经审理认为：由于原告李某2未有听从城管工作人员的劝导，自行改正占道乱摆卖的行为，引致现场争执，并导致大量群众围观。被告接警后，到场警员按照规定着装，佩带人民警察标志，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五十条第一款（二）项"有下列行为之一的，处警告或者二百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二）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的"之规定，原告李某2与城管工作人员在执法过程中的冲突涉嫌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被告有权进行调查处理。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八十二条 "需要传唤违反治安管理行为人接受调查的，经公安机关办案部门负责人批准，使用传唤证传唤。对现场发现的违反治安管理行为人，人民警察经出示工作证件，可以口头传唤，但应当在询问笔录中注明。公安机关应当将传唤的原因和依据告知被传唤人。对无正当理由不接受传唤或者逃避传唤的人，可以强制传唤"及《公安机关办理行政案件程序规定》第五十三条第三款"对无正当理由不接受传唤或者逃避传唤的违反治安管理、消防安全管理、出境入境管理的嫌疑人以及法律规定可以强制传唤的其他违法嫌疑人，经公安派出所、县级以上公安机关办案部门或者出入境边防检查机关负责人批准，可以强制传唤。强制传唤时，可以依法使用手铐、警绳等约束性警械"之规定，被告接警后，现场仍有大量群众驻足观望，造成交通阻滞及一定的社会影响。被告的出警警员采取口头传唤，以便迅速将当事人带离现场，该处理方式既避免李某2与城管工作人员再次在公众场合发生矛盾，亦有利于疏散围观群众，结合事发当时的状况，做出该种处理方式并无不妥。后因李某2丈夫到场，为找城管"理论"再次引发矛盾，并对劝阻的民警予以推撞，导致接警民警黄某勤及随行治安员伍某刚受轻微伤，被告在增援警力的情况下才未导致事态的非良性蔓延，其依法对原告夫妇予以强制传唤，并辅以约束的行为合法合理。被告依法对原告李某2实施传唤后，在法律规定的时间内结束传唤询问，并对李某2与城管工作人员之间的纠纷进行了调解，使得双方最终握手言和。
至于原告潘某，其尚未年满两周岁，系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生活无法自理，而李某2在询问笔录中亦表示在广州无其他亲属代为照顾女儿，故被告将潘某一并带回派出所只是基于其需父母照顾的因素，而非传唤，在此期间被告的警员亦对潘某作了必要的照料。被告对原告李某2采取的传唤及措施符合法律法规的规定，程序合法，故两原告主张被告的行为违法限制其人身自由并基于此提出相应的赔偿（包括要求被告消除影响，恢复名誉，在全国性报刊上公开赔礼道歉及向两原告赔偿交通费30元、误工费200元、精神抚慰金共计80000元）均缺乏事实及法律依据，不予采纳。

4、一审定案结论
广州市海珠区人民法院依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五十六条(四)项的规定，判决驳回原告潘某、李某2的诉讼请求。本案受理费50元，由原告潘某、李某2共同负担。

宣判后，被告李某2、潘某不服一审判决，向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其在上诉状中称：一、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分局口头传唤李某2违反法定程序，强制传唤上诉人李某2严重违法。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八十二条的规定，李某2并非在现场被发现的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嫌疑人，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分局警员系接城管报警到场，且不出示工作证件，依法不应口头传唤而需传唤证传唤。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分局警员只简单询问城管而不询问李某2便对其口头传唤，对城管的抢刀、威胁、辱骂、人身伤害李某2的劣行不闻不问，偏袒城管、倾向性执法非常明显。其非正常执法方式自然会引发李某2的强烈不安和抵触，因其抵触而强制传唤系错上加错。二、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分局警员反绑上诉人李某2使用的约束带是非法的酷刑工具，以酷刑手段强制传唤李某2远超强制传唤的正常力度，而在李某2的女儿面前反绑其，更属情节恶劣，相关责任人已构成非法拘禁罪。三、李某2的丈夫潘某2并无与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分局警员发生肢体冲突，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分局系在捏造证据。即使潘某2与警员确有肢体冲突，也是警员违法在先，潘某2并无过错。即使确有必要传唤上诉人李某2夫妻，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分局也应迅速查明相关案情，尽快释放潘某2照料上诉人潘某，而不是将强制传唤拖足法定最长的24小时。四、原判认定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区分局警员非法将潘某一起带回派出所的行为并非限制潘某的人身自由，而是为了对其照顾，不但违背了《儿童权利公约》等相关法律规定，也认可了为制裁所谓违法犯罪行为而伤害他人合法权益的错误做法。在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分局不能举证证明的情况下就认定其对潘某进行了适当照料，显然违背了有关举证的法律规定。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区分局警员将潘某及其父母一起带回派出所，与吸毒、打架者不分男女羁押于一室，事实上构成对潘某的非法拘禁。五、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区分局强制传唤潘某一家人24小时非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八十三条规定，对违反治安管理行为人，公安机关传唤后应当及时询问查证，询问查证的时间不得超过八小时；情况复杂，依照本法规定可能适用行政拘留处罚的，询问查证的时间不得超过二十四小时。就本案而言，案情并不复杂，即使被上诉人前面执法无误，由于城管有执法视频，被上诉人花十几分钟即可清楚了解案情，判定是非，最多应在8小时内释放上诉人一家，却用足法定最长询问时间24小时，显然是非法拘禁。据此，请求：1、依法改判，确认被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区分局限制李某2、潘某人身自由的行政行为违法；2、判令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区分局为李某2、潘某消除影响，恢复名誉，并在全国性报刊上公开赔礼道歉；3、判令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区分局向李某2、潘某赔偿交通费共计30元，误工费200元；4、判令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区分局向李某2、潘某赔偿精神抚慰金共计80000元(潘某50000元，李某230000元)。

广州市公安局海珠区分局答辩称：同意原审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