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部

1.裁判书字号
一审判决书：海南省海南中级人民法院（1995）刑初字第71号。
二审裁定书：海南省高级人民法院（1995）刑终字第75号。

2.案由：罗某等抢劫案。

3.诉讼双方
公诉机关：海南省人民检察院海南分院，检察员莫少雄。
被告人（上诉人）：罗某，男，22岁，汉族，海南省琼山市人，农民。1995年4月14日因本案被逮捕。
辩护人：陈长贵，海南省琼山市第一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林某，男，15岁，汉族，海南省琼山市人，农民。1995年4月13日因本案被逮捕。
辩护人：马琼飞，海南省琼山市第一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告人（上诉人）：聂某，男，25岁，汉族，海南省琼山市人，农民。1995年4月13日因本案被逮捕。
辩护人：许某，海南省琼山市红旗镇农民，系被告人聂某之姐夫。

4.审级：二审。

5.审判机关和审判组织
一审法院：海南省海南中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陈向明；审判员：李卫星、吴杰。
二审法院：海南省高级人民法院。
合议庭组成人员：审判长：刘诚；审判员：罗宁；代理审判员：陈陆健。

6.审结时间
一审审结时间：1995年7月17日。
二审审结时间：1995年8月7日。

（二）一审诉辩主张

1.海南省人民检察院海南分院指控称
1995年3月15日，被告人罗某对被告人林某提出一起去抢劫摩托车，林同意。中午，罗某、林某到土桥墟美兴茶店邀集被告人聂某参与。聂同意后，罗、林二人便到该墟符某修理店拿了两根长约50公分的铁棍，其中一根空心管，一根实心棒，用报纸包好由林某携带。三被告人从土桥墟乘车到云龙墟租一辆三轮车前往龙塘。当车行至道友村附近的树林处时，罗某与林某商量，由林带铁棍下车在该处埋伏守候，罗、聂二犯继续乘车到龙塘。在龙塘车站队附近，二人以租车回道友村为由诱骗朱某用摩托车载他们到道友村。由于朱绕过了林某埋伏守候地点，罗某又以找其母亲要钥匙为由叫朱载他和聂某到林某守候点。朱不同意载二人，罗某只好叫聂某在道友村边等候，一人乘朱的二轮摩托车到道友村西约400米处下车找到林某，并对林说“租车来了”，便一起向朱走去。罗一靠近朱就朝朱的头部重击一拳。朱连人带车摔倒地上。接着，喊道：“阿强快上来。”林某冲上去用事先准备好的实心铁棍打朱的头部和左手各一棒。尔后罗某将朱的黑色“嘉陵”70C摩托车启动，载上林某，途中又接聂上车，三人一起逃回那晓村。朱某被打致重伤，经送往一八七医院抢救无效死亡。经法医鉴定，朱系被他人用钝器打击头部颅脑严重损伤死亡。
公诉机关认为：被告人罗某、林某、聂某无视国家法律，持械抢劫摩托车并将被害人殴打重伤致死。其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条第二款之规定，构成抢劫罪。罗某、林某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是主犯。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三条之规定，应当从重处罚。但鉴于林某投案自首，且犯罪时不满16岁，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十四条第三款、第六十三条之规定，可从轻或减轻处罚。聂某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是从犯。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四条之规定，对聂某可比照主犯从轻或减轻处罚。为了维护社会治安秩序，保障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条之规定，特对被告人罗某、林某、聂某提起公诉，请依法判处。

2.被告人的答辩及其辩护人的辩护意见
被告人罗某辩解称，他没有用铁棍打被害人；去抢劫地点是聂某带路。其辩护人认为，罗某提出去抢劫其犯意是抢摩托车，他只打死者一拳，对被害人的死亡不应负主要责任；罗某有检举揭发情节，若能认定，可视为有立功表现。
被告人林某无辩解。其辩护人认为，林某犯罪时不满16岁，且投案自首，应当从轻或减轻处罚。
被告人聂某辩解称，是罗某叫他去抢劫的。其辩护人要求依法从轻处罚。

（三）一审事实和证据
海南省海南中级人民法院依法经不公开审理查明：
1995年3月12日，行为人罗某、林某在罗家预谋抢劫摩托车。3月15日中午，罗某又提出抢劫摩托车，林某同意。二人到琼山市土桥墟美兴茶店找到被告人聂某。罗对聂提出去抢劫摩托车。聂某同意并说龙塘的摩托车比较多、容易抢，而且他熟悉路。尔后罗某、林某到符某的修理店。罗进店里拿了一根空心铁管，一根实心铁棒，用报纸包好后交给林携带。罗、林、聂三个乘车去龙塘。车行至琼山市云龙镇道友村西约400米处时，罗某与林某商量，由林某下车在此埋伏守候，罗某、聂某二人去龙塘租摩托车。下午2时许，罗、聂二人在龙塘租乘被害人朱某的摩托车回林某守候地点。由于未走原路，车绕过了林某守候处到达道友村。罗某谎称要找母亲要钥匙，叫被害人载他们去林某守候地点。被害人不同意载两个人。罗某只好叫聂某在道友村等候，自己一人乘被害人的摩托车到林某守候处。罗某下车找到林某，二人即向被害人走去。罗某朝朱某头部重击一拳致其倒地，并喊叫林某快上来。林某上前用实心铁棍打被害人左手和头部各一棍。尔后罗某开摩托车载林某逃离现场。路经道友村，聂某上车，三人一起逃回那晓村。被害人经送医院抢救无效于次日早晨死亡。经法医鉴定：被害人朱某系被他人用钝器打击头部颅脑严重损伤死亡。1995年4月3日，被告人林某投案自首。
上述事实有下列证据证明：
（1）物证铁棍两根经当庭辨认是作案工具，其中实心铁棍是林某打被害人所用铁棍。
（2）证人符某证言并辨认证明，林某用于打被害人的实心铁棍是罗某从她店里拿走的那根铁棍。
（3）证人吴某、周某证言并辨认证明，1995年3月15日下午2时许，罗某、聂某租乘被害人朱某的摩托车去道友村。
（4）证人林某1证言证明，1995年3月15日下午，罗某骑回家一辆黑色“嘉陵”摩托车，该摩托车已交给红旗镇派出所。
（5）证人周某1证言证明，罗某骑回家的摩托车是被害人朱某的摩托车。该摩托车照片经当庭辨认是抢劫所得摩托车。
（6）罗某对上述事实供认不讳。
（7）林某对上述事实供认不讳。
（8）聂某对上述事实供认不讳。
（9）法医鉴定结论：被害人朱某系被他人用钝器打击头部颅脑严重损伤死亡。
（10）现场勘查笔录记载的现场情况与罗某、林某的供述一致。

（四）一审判案理由
海南省海南中级人民法院认为：
本案是一起有预谋、有计划、有分工的共同抢劫案件。罗某、林某、聂某使用暴力抢劫公民摩托车的行为已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条的规定，构成抢劫罪。在抢劫过程中使用暴力致被害人死亡的行为属于结合犯，应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条第二款的规定，分别情况予以量刑。
罗某纠集并指挥同案犯进行抢劫活动，在抢劫过程中率先使用暴力，是主犯。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三条的规定，应当从重处罚。罗某应对全案负主要刑事责任，包括对被害人的死亡负主要刑事责任。其辩护人有关“罗某提出去抢劫其犯意是抢摩托车，他只打死者一拳，对被害人的死亡不应负主要责任”的辩护意见无理，不予采纳。辩护人提出罗某检举揭发他人犯罪的事实，经查不实，不能认定。
林某犯抢劫罪时已满14岁不满16岁，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十四条第二款的规定，应当负刑事责任。林某在抢劫中实施暴力致被害人死亡，在共同抢劫中起主要作用，是主犯。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三条的规定应当从重处罚。但林某犯罪时不满16岁，且投案自首，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十四条第三款、第六十三条的规定又应当从轻或减轻处罚。其辩护人提出对林某从轻或减轻处罚。鉴于林某所犯罪行特别严重，对其不作减轻处罚；鉴于林某犯罪时尚未成年，对其也不作从重处罚。对林某予以从轻处罚。
聂某积极参与抢劫预谋，提出犯罪地点并带路，但未进入抢劫现场，在共同抢劫中起次要作用，是从犯。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四条的规定，对其应当比照主犯从轻、减轻处罚或者免除处罚。鉴于本案性质严重，聂某未进入现场使用暴力进行抢劫是由于其意志以外的原因，又无其他从轻或减轻情节，对其不作减轻处罚和免除处罚。对其从轻处罚，其辩护人的意见予以采纳。

（五）一审定案结论
海南省海南中级人民法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条第一、二款、第二十三条、第二十四条、第十四条第二、三款、第六十三条、第五十三条、第五十二条、第五十一条第一款，作出如下判决：
1.罗某犯抢劫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2.林某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
3.聂某犯抢劫罪，判处有期徒刑10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

（六）二审情况

1.二审诉辩主张
上诉人罗某诉称：被害人不是他打死的；他有立功表现。
上诉人聂某诉称：他没有带路抢劫，没有共谋。

2.二审事实和证据
海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原判认定的犯罪事实清楚，有证人符某、吴某、周某、林某1、周某1等证言证明；有刑事科学技术鉴定书和现场勘查笔录和查获的凶器钢管、钢盘及三被告人供词在卷。证据确实、充分，足以认定。

3.二审判案理由
海南省高级人民法院认为，罗某上诉提出有立功表现，经查不能认定；罗提出抢劫犯意，先使用暴力，对被害人的死亡应负责任，系主犯，应从重处罚。聂某上诉称没有带路抢劫，没有共谋。经查，认定聂带路并共谋，有同案犯的交代和本人供词在卷。原判定性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

4.二审定案结论
海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条第（一）项，作出如下裁定：
驳回罗某、聂某上诉，维持原判。
本裁定为终审裁定。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授权高级人民法院核准部分死刑案件的规定，本裁定并为核准抢劫犯罗某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刑事裁定。

（七）解说
抢劫犯罪严重侵犯公民的财产权利和人身权利，是我国严厉打击的严重刑事犯罪之一。本案是一起有预谋、有计划、有分工的共同抢劫犯罪，在抢劫过程中使用暴力致一人死亡，应当依法予以严惩。本案两审法院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五十条第二款的规定，对三名罪犯基于“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的幅度分别予以量刑，并对主犯罗某判处死刑，体现了“严打”精神。
在“严打”中如何对待依法从轻、减轻处罚或者免除处罚，也就是如何处理“严打”和依法从轻、减轻处罚或者免除处罚的矛盾，这是审判实践中的一个具体问题。本案主犯林某，在抢劫过程中使用暴力致人死亡，但犯罪时不满16岁，且投案自首，既有依法从重处罚的情节，也有依法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的情节。对其是从重处罚?还是从轻处罚?还是减轻处罚?本案聂某是从犯，依法应当比照主犯从轻、减轻处罚或者免除处罚。对其是从轻处罚?还是减轻处罚?还是免除处罚?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四十四条和第十四条第二款规定的精神，已满14岁不满16岁的人所犯罪行特别严重的，最高刑可以判处无期徒刑。但是，在办理具体案件时，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十四条第三款的规定和国家对未成年人罪犯实行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针，对于已满14岁不满16岁的人犯罪判处无期徒刑的案件，应当从严掌握。两审法院根据林某所犯的罪行和犯罪时已满14岁不满16岁以及投案自首的情节，对林某既不从重处罚判处无期徒刑，也不减轻处罚判处10年以下有期徒刑，而是从轻处罚判处有期徒刑15年。这样量刑是正确的，既体现了刑法原则和国家对未成年人罪犯的教育、感化、挽救方针，也体现了“严打”精神。
对于罪犯聂某，两审法院鉴于全案性质严重，聂未进入现场进行抢劫活动是由于其意志以外的原因，又无其他从轻或减轻情节，对其不作减轻处罚或免除处罚，而是从轻处罚。在从轻处罚的度上，又根据聂某的具体犯罪情节，取下限判处有期徒刑10年。这样在具体量刑上，正确解决了“严打”和依法从轻减轻处罚或者免除处罚的矛盾。
（李卫星）